陈平安承诺道:“一定。”
陈平安转头望向黑衣少女。
陈平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宁姑娘为何突然如此恼火。
少女恶狠狠道:“他自己记不牢签文,我怎么给他解签?真当我是神仙啊!”
桌上那件刘家代代相传的压箱底老物件,说是宝甲,在陈平安看来是真的丑陋吓人,巨大甲胄上,布满了枯树瘤子似的铁筋,更有五条并列的深刻抓痕,从左肩头一路倾斜向下,一直抹到右边腰间。
刘羡阳忙着擦拭宝甲,时不时低头呵口气,直接用手臂轻轻摩挲,已经真正乐在其中了。
陈平安有些奇怪,这副黑炭似的铁甲,丑归丑,但是刘羡阳是真打心眼将它当做了传家宝,哪怕是陈平安这样的交情,这么多年来也只给看了一回,不到半炷香就又小心翼翼搬回朱漆箱子,供奉起来。
陈平安离开泥瓶巷之前,就跟刘羡阳和黑衣少女约好了,到时候直接在刘羡阳家的宅子碰头,等到陈平安跑到刘羡阳家,门没锁,推门而入,到了正堂,看到刘羡阳正在用洁净巾清洗、擦拭那副祖传宝甲。
她扶了扶帷帽,说道:“价格高低,也看落在谁手里,除此之外,哪怕落入懂行的人手上,成不成,还要看运气。运气好,一颗就够,运气不好,堆积成一座山的石子也不成事。不过不管如何,是值钱的,而且很值钱。就是不知道能否带出小镇,这点很关键。”
陈平安突然问道:“还记得陆道长……,也就是那个摆摊的算命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刘羡阳回头瞥了眼,“好几百年的物件了,我哪晓得,就连我爷爷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黑衣少女宁姑娘重新戴上了浅露帷帽,腰间佩刀,那柄雪白剑鞘的长剑,则被她随意拎在手里。不知为何,陈平安总觉得宁姑娘好像有些嫌弃这把剑。
佩刀少女走在宽敞巷弄,心想是不是回头抽空找几本书啃啃?
这位小镇出了名的光棍汉子,双手抱住后脑勺,仰头望着天空,独乐乐偷着乐呵。在想到这些开心事后,便一下子没了忧愁,只觉得天地之间有大美。
关于这一点,两个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得是多么庞大的山林猛兽,才能够造就这幅恐怖光景,后来朝廷多有封禁山峰,不得百姓进山砍柴烧炭,陈平安和刘羡阳几乎从不逾越禁例,很大部分原因便在这里。
刘羡阳头也不抬道:“那玩意儿,我打小就不喜欢,姑娘你要中意,自己刮下来便是。”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要不然我明天去捡一大箩筐回来,试试看?万一有例外的呢?”
少女摇头道:“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少女惋惜道:“果然如此。”
刘羡阳已经将那具宝甲搬回屋内藏好,此时斜靠着房门,笑道:“陈平安是个大财迷,说不定今晚就要去小溪摸石头去了。”
汉子伸出大拇指,“不愧是繇哥儿,学问顶呱呱,以后出息了,莫忘记回家乡看看老哥,说不得到时候还能代替你先生,给咱们小镇孩子当个教书先生,也很好嘛。”
刘羡阳一阵头大,使劲回忆之后,抓耳挠腮道:“这我哪里记得清楚,只知道是些不好听的晦气话,反正就是说什么有大祸、要烧香之类的,乱七八糟,我当时只当他是胡说八道,坑人骗钱的……”
赵繇连忙接住钱袋,“后会有期!”
少女一想到自己以后行走四方,干脆利落地飞剑斩头颅之后,再来几句慷慨激昂的即兴诗词,哪怕四下无人,她也觉得真的很帅气啊!
少女对刘羡阳说道:“这只柜子不值钱,但是这幅金桂挂月的镶嵌图案,你别轻易贱卖了。”
汉子一高兴,从袖子里掏出只绣袋,一抖腕,高高抛给青衫读书郎,咧嘴笑道:“这么多年白让你写了那么多副春联,关键是你小子也厚道,从来不觉得麻烦,老哥看人从来没错,送你点小玩意儿,一路顺风!”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问道:“簪子和药方,我会替你妥善保管。不过明天还是需要你去泥瓶巷,帮着熬药。”
赵繇愣了愣,随即抱拳微笑道:“承老哥吉言!”
“宁姑娘明天见啊。”
嗓音落地的时候,身影几乎已经在小巷尽头了。
草鞋少年,背着箩筐,健步如飞。
少女呆若木鸡,喃喃自语:“真有这样的财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