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降服
郡守府,老幕僚拉着刘高华走到官邸后门,刘高华看到一辆马车早已准备就绪,像是要出远门,老先生伸出手掌,笑眯眯道:“公子,请上车。”
有位女子掀开帘子,梨带雨的模样,见着是弟弟刘高华后,略微心安,放下帘子,背靠车壁,她思念起了那位柳郎。
刘高华一头雾水,“宋叔叔,这是要做什么?”
老先生一板一眼道:“郡守大人要我护送你们出城。”
刘高华急眼了,“这个时候出城做什么?难道胭脂郡真有大难临头?宋叔叔,越是这样,我越不能离开这里啊,爹出了事情怎么办?”
在郡守府多年的老幕僚笑道:“真要出了事情,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能怎么办?”
刘高华哑口无言。
老人催促道:“公子,走吧,大小姐还等着呢。”
刘高华摇头道:“我反正不走!要走让我姐一个人走……”
刘太守坦言若是胭脂郡城这场劫难,死个一两百人就落幕,他肯定能跑就跑。可若是要死很多很多无辜百姓,就不跑了。
老幕僚摇头道:“暂时顾不上了,你和大小姐先走便是,我已经让人去找二小姐。”
所以说啊,读书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发起狠来,一肚子坏水能淹死人。
今天米铺来了两个外乡人,一对看着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妇。铺子早早关门歇业了。一个米铺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伙计,解释说是米掌柜来了远方亲戚, 也没谁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没串门的亲戚,见面之后多聊聊才正常。
结果不是“高兴”,只好把话咽回肚子。
这老娘们长得贼好看啊,三人开始不约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张面皮了,于是当妇人再次抬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实还是个丑八怪,不料姿容妖艳的妇人抛了个媚眼给他们,娇滴滴道:“没啦,姐姐就长这样,美不美?”
妇人倒是半点不伤心,又掏出铜镜左看右看,“我若是在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眼中,能值一只琉璃盏,这辈子就算活得不亏喽。”
刘高华委屈道:“爹娘不管,妹妹也不管,我这种没心没肺的王八蛋,能成甚大事才怪了!”
爹娘取名字的时候,寓意是她的将来,能够一枝独秀,且在最高处犹有馨香。
胡乱称呼剑仙也就罢了,还“老”剑仙?
老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偷偷收取的那个顽劣徒弟,也不知道上哪边疯玩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只求千万别闯祸,这次胭脂郡大难,绝不是她可以捣浆糊的。
方寸物被誉为妙小洞天,拥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他双臂格挡在头顶,硬抗下一根大梁的当头砸下,梁柱轰然折断,双膝当场没入地下。
陈平安出拳不断,与此同时,养剑葫芦里的初一十五,也都已向金城隍飞掠而去。
但是怎么一个快,刘太守撒了谎,彩鸾独自飞行,确实能够在明天中午到达胭脂郡上空,可若是载二三人,恐怕晚上都未必临近胭脂郡北境。
少女那晚没去看湖心高台的热闹,所以没见过老神仙和彩衣女鬼的面容。陈平安已经掠向高墙,少女忙不迭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飞檐走壁,少女虽然也有体魄淬炼,但到底远远不如陈平安,很快就气喘吁吁,陈平安便站在一处屋顶翘檐,让她休息片刻。
陈平安道:“高兴?”
城隍殿外,少女战战兢兢站在第一座大殿后门,甚至不敢站在财神殿和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上。
妇人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张面皮,往桌上一甩。
充当马夫的老人收回思绪,加快马蹄出城。
“我若是这辈子不再看书,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妇人微微歪过头,两根手指捻住下巴处的肌肤,轻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张纤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狗屁玩意儿,戴着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顺畅了,竟然还要三十枚雪钱……”
“真美,不愧是要价八十雪钱的上等货,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开价两百文雪钱,都不敢帮我制造一张与贺小凉七八分相似的面皮。”妇人放下镜子后,又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满脸雀斑的老态容颜。
这也是老人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谋主刘太守,老人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觉得值得痛饮一番,
以这种胆小鬼姿态说着豪言壮语,
汉子满嘴流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若是能像贺小凉,或是苏稼,像他们七八分,莫说是两百雪钱,五百,我都愿意出。一到晚上,搂着个贺仙姑或是苏仙子滚被窝,啧啧啧,真是神仙日子,老子能一晚上不熄灯!”
陈平安本来想说这名字取得真好,雅俗共赏,与自己的名字很像啊。
老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怎么知道神诰宗的人参与其中?灵犀派有你们安插的间谍?而且辈分还不低?”
有些当了官的读书人,跟那些自认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的酸儒穷秀才,的确不太一样。
陈平安眼角余光扫了扫废墟,回想一下金城隍从头到尾的站立位置,心中了然。
刘高华话没说完,就猛然往后门跑去,但是眼前一,竟然发现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门口,等刘高华停下脚步,老人笑了,像一头老狐狸,打量着眼前年轻人,“宋叔叔好歹混过江湖,会一点拳绣腿,你是自己上马车呢,还是选择被我一拳打晕扛上马车?说实话,宋叔叔也一把老骨头了,背着个人跑来跑去,你忍心?”
少女眼前一亮,“怎么,神仙老爷也认识我哥?”
妇人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们夫妻便是想要提前拆伙,撇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咱们可不做,做买卖太不讲究,生意肯定做不成长久的老字号。”
老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做生意都做到山上去了,佩服佩服。”
貌似挺滑稽的。
又有一次,他被一脚踹出大殿,整个人在广场上翻滚了十数圈,金城隍就站在大殿门槛后,满脸冷笑,朝陈平安勾了勾手指,陈平安起身后又冲入大殿。
老人摇了摇头,无奈道:“江湖水浑,山上风大,哪里都不好混啊,讨口安生饭吃,就这么难吗?”
妇人拿出一把小镜子,对镜子整理青丝鬓角,懒洋洋道:“米老魔,咱们这趟来是为了跟你分赃。”
把公子刘高华骗到后门之前,老人跟刘太守有过一番肺腑之言。
铺子关门后,铺子主人和夫妇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丰盛饭菜,香气扑鼻,三个店伙计远远凑在一起嗑瓜子,显然是没资格落座。
少女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满是汗水,默默念叨着加油加油。
老人给这句话噎得不行,气呼呼道:“走走走,赶紧走。”
妇人视线从秀美少年脸上缓缓收回,心情大好,“可以呀。”
刘高馨小心翼翼道:“老剑仙,你怎么不御剑飞行啊,可以带我一起御风凌空去往我家,会更快一些的。”
各方圣人则有地界一说,例如齐先生和阮师傅置身于骊珠洞天,只要儒家圣人在学宫书院,兵家圣人在古战场遗址等等,与人厮杀交手,就都会拥有天时地利。
其余两名弟子脸色如常,相视一笑,少年微微脸红,娇柔扭捏道:“这算什么好处。老米你换一个呗?”
看得银铃少女眼缭乱,目瞪口呆。
陈平安突然有些犯嘀咕,疑惑问道:“你该不会是刘高华的妹妹吧?”
老人点点头,等到刘高华坐入车厢,老人驾驶马车,缓缓驶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街道,马蹄阵阵,一路去往城南。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隍殿就被城隍爷沈温给拆烂了,五六根大梁一拆,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大殿就彻底倒塌,尘土遮天,金城隍拔出最后一根红漆大梁,左手边的墙壁不似右边高墙破碎不堪,而是一整面墙向外倒去,陈平安就站在墙上,双袖早已稀碎,转头轻轻吐出一口血水。
城隍爷除了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散发出阴森气息,与之对视,会让人觉得背脊生寒,但是除此之外,依旧金身灿灿,耀眼夺目,三丈高度,每一拳都砸得墙壁凹陷,每一脚踩踏都跺得地砖粉碎,简直就是一尊坐镇天庭的威严神灵,正在人间降妖除魔。
老人想了想,“分你一成好处。”
他转头望向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丢铜钱,算一卦吉凶。”
老神仙虽然暂时处于下风,可也打得英姿勃勃。
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笑,觉得那张面皮三十雪钱,妇人买得实在太划算了。
刘高华硬着脖子,“打晕我吧!”
现在才发现这些事,原来都不算事啊。
远处三个店伙计倒抽一口冷气,撕掉伪装面皮的妇人,长得真是丑!
陈平安将这尊金城隍当做了第二个马苦玄,通过大战,用以磨砺自己的体魄神魂。
少女怔怔出声,“刘高馨!”
一辈子从未经历过战事和硝烟的胭脂郡父母官,说着那些真诚言语的时候,其实牙齿打颤,脸色发白,两腿打摆子,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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