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点头道：“挺辛苦的。”

少女叹息一声，无奈道：“这位公子唉，你怎么偏偏跟孙公子一个名字，多委屈呀。”

陈平安轻声道：“别假装啊。”

少女随即有些忧愁，“可是买下一间铺子要好多钱，我看我这辈子啊，悬喽。”

少女一头雾水，低头望去，疑惑道：“你谢我做什么？”

少女开怀大笑，转头朝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掌，“五千！”

孙嘉树转头道：“怎么，是想说那二十枚雪钱，能不能还给你？当然不行，朋友归朋友，生意是生意。”

孙嘉树恍然道：“难怪刘灞桥说我们会投缘。”

大方不大方且不去说，孙嘉树穷？

陈平安询问少女可曾听说过城内的灰尘药铺，少女摇头不知，说老龙城内的光景，她见识不多，因为老龙城实在太大了，而且分外城内城以及苻城，每过一道城门，就要缴纳一笔高昂费用，只要是外乡人，任你是金丹元婴老神仙，一样是天王老子也不得例外，所以她只去过老龙城的外城几次，每去一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钱袋子，肯定就要干瘪一回。

少女突然笑出声：“公子，你长得挺好看哩。”

少女很开朗外向，滔滔不绝，给陈平安讲述着一间间店铺高楼的历史渊源，介绍有哪些了不起的山上神仙在其中，说过什么豪言做过什么壮举，陈平安走过“五境大妖”的山下江湖，直到今天，才发现一个类似家乡小镇的地方，好像中五境的神仙，终于不那么值钱了。

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簇拥在道路两旁的车辆缝隙之间，多有行人匆忙赶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男人肩头，赶忙道歉，男人笑着摇头，说没关系。

陈平安跟随孙嘉树一起走向老龙城的西城门，忍不住问道：“孙……孙公子，整条街都是你的？”

孙嘉树没有任何故作矜持，点头笑道：“祖上最风光的时候，老龙城的整个外城都是我家的，后来老龙城变得越来越大，我们孙家做亏了好几笔大买卖，就变得不如苻家有钱了。不过如今孙家当然还是很有钱，嗯，就算是我孙嘉树有钱吧。”

陈平安好奇问道：“你也经常被人骂财迷？”

但是陈平安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姑娘，当然不是男女情爱的那种，而是少女身上有一种向阳木的感觉，陈平安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已经分别的年轻道士和大髯汉子，亦是如此。

孙嘉树不说话，笑望向陈平安。

光阴流逝于马蹄声中。

当初因为老龙城少城主苻南华的缘故，陈平安对老龙城其实印象很差，不比正阳山好到哪里去。

男人点头道：“对，我就是孙嘉树。”

孙嘉树笑道：“老龙翻云佩？我们孙家没人有的，我也不例外，其实都想买，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死板规矩，不许后世子孙在这种小事上大手大脚，我也没办法改变祖宗家法，就只好忍着了，其实很烦。”

陈平安笑着帮忙鼓气，“慢慢挣，今天比昨天更有钱，明天比今天有钱，后天比明天有钱！”

杨老头和崔姓老人，还有魏檗，都曾建议跻身武道四境之后再乘坐老龙城渡船，前往倒悬山，所以在此之前，陈平安没有太过执着于匆忙赶路，可是当陈平安在老龙城地界双脚落地后，不知为何就特别想要尽早赶往倒悬山，什么四境不四境的，反而没了执念。

老人最后笑眯眯问道：“怎么，公子不信？”

少女讶异转头，“谁？”

少女顿时斗志昂扬，转头对陈平安灿烂一笑。

陈平安生怕马车出现纰漏，顾不得心中震撼，赶紧说道：“姑娘小心驾车。”

什么跟什么啊，刘灞桥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了。

陈平安之前在渡船上，试图俯瞰老龙城全貌，却发现有云海遮掩，有些遗憾。由于刘灞桥的出现，负责这艘渡船事宜的羊脂堂老人，主动来到陈平安身边，为他解惑，原来那些滚滚云海就是老龙城的一件半仙兵，如果从城内抬头望天，却不会看到半片云彩，老人还告诉陈平安一个惊世骇俗的传说。

所以下了船的陈平安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老老实实走完三百里路，进了老龙城再说。一路走一路问，确定大方向没错后，陈平安发现了大道中央地带，没有步行之人，许多车辆来往，来去如风，有马车宝气灿烂，拉车的骏马一匹比一匹神俊奇特，有人的坐骑则是猛虎、长蛇和大龟仙鹤，虽然人人皆是练气士，但是街道上井然有序，没有谁敢横冲直撞。

少女高声笑道：“悬喽！”

背对陈平安的少女使劲摇头，“公子，这有什么辛苦的，我打小就喜欢这么来来回回跑，哪怕我以后有了自己的铺子，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也还是会亲自驾车往来，还能认识很多很多的客人，就像公子这样的。”

陈平安欲言又止。

陈平安无言以对。

少女嘿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陈平安，只是少女高高扬起了下巴，骄傲道：“公子，真不是我吹牛，我哪怕双手松开缰绳，闭上眼睛，马车都能安安稳稳一直跑到西门口。只不过呢，免得客人们担心，我才这么假装认真驾车。”

陈平安大概是被少女的欢快情绪感染，难得玩笑道：“给姑娘多看几眼，能少收我一枚雪钱不？”

陈平安挠头，“我是想问老龙城这么大，咱们要一直走到你家吗？”

在即将停马之前，陈平安问道：“你知道孙嘉树吗？”

陈平安尽量往天价猜，说一千枚雪钱。

年轻男人笑着不说话。

然后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陈平安，一语道破天机，“你送出去的东西，比整座老龙城都值钱了。”

老龙城内城，一处僻静巷弄，有家新开的小药铺，不过巴掌大小的地儿，掌柜的男人，竟然雇佣了七八位貌美妇人和娇俏女子，她们无一例外，都有一双大长腿，男人整天无所事事，从不担心药铺的生意，忙着跟她们嘴，说着一些个自诩风流的荤话，女子们表面上看似娇羞，转过头去就翻白眼。

这个汉子今天又端了根小板凳，坐在巷子口，嗑着瓜子，看着街上那些路过的女子，汉子两眼冒光，想着确实是家不如野香。

然后今天街上又有一位女子，在汉子眼前走过，穿得是很枝招展，至于她的相貌和身段……反正汉子已经丢了瓜子，端起板凳就跑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