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60.第260章 练拳百万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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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这个心比天高的崔老儿,也要觉得你陈平安是苍天在上!

第一幅少年画像,只能说是十分形似而已,莫说是他这种练气士,就是山下王朝的寻常宫廷画师,都可以做到,画师自己极其不满意,但是有苦说不出。

范二笑道:“好的。”

然后毫不犹豫就将那些金色气流化成的云海蛟龙,再次给打回天上。

桂姨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调侃了一句,“春天已去,春心还在。”

少年起身将板凳放回原位,走到竹帘门口的时候,转头嘿嘿笑道:“还不是随先生,喜欢享福。”

风尘仆仆赶来老龙城的刘灞桥,此时蹲在岛屿观景亭的栏杆上,远望桂岛,略显疲惫萧索,疲惫是因为一路御剑南下,难免心神交瘁,脸上的落寞,则是百感交集,好似一股郁气从肚子里爬到了嗓子眼,想要一口吐出,却又怕伤到了朋友。

深夜时分,孙嘉树突然抬起头。

少年并不知道身后小巷,灰尘药铺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绿袍的年轻女子,满脸倦容,好似远游归来,她正喝着酒,瞧着少年的背影,嘀咕道:“范二这名字,爹娘真没取错,二到不行了。”

郑大风翻了个白眼。

金粟眼神凌厉,“范家待我不薄,我将来自然会报恩,可若是敢在这种事情上逼人太甚,我……”

下一次见面,跟陈平安一定要学那江湖豪杰,斩鸡头烧黄纸,称兄道弟!

当然,如果就在孤悬海外的这座岛屿上,会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三四、六七之间的破境机缘,只字不提。

金粟满脸娇羞,埋怨道:“师父!”

范二小声道:“听说苻南华尚未过门的媳妇,长得……不是特别好看。”

金丹境剑修马致,起先并未如何惊奇,但是长久观看少年打拳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说到这里,妇人叹了口气,收取一位合心合意的“得己意”弟子,何其艰难,想要弟子一路破境,步步登天,更是艰难。所以真正的山顶仙家,收取弟子一事,从来都是重中之重,仅次于自身的证道长生,她认识两位十境地仙和一位玉璞境修士,为了考验一位未来弟子的心性,耗时最少的十年,最长的长达百年,万事俱备之后,才会接受弟子的拜师礼。

至于陈平安需要在城头熬多久,至于如何拿捏分寸,尽量多爬几趟城头,老人没有多说一个字,应该是觉得这些纯属废话。

孙氏祖宅的一位金丹境供奉,在孙嘉树离开后没多久,就找到孙氏老祖,开门见山地笑言道:“孙氏有此家主,我愿与孙氏再续百年之约。”

眼前背剑练拳的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刘灞桥已经继续望向远方,咧咧嘴,“酸,比陈平安的腌菜还酸。”

陈平安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普通客人。”

中年画师只好硬着头皮,假装胸有成竹地开始作画。

范二怯生生道:“最强第四境?”

郑大风狠狠抽了一口旱烟,“你三境马上就可以顺势破开,到了第四境,我打算帮你争一争那一线机会,虽然很渺茫,但是我郑大风好歹是九境武夫,不比李二宋长镜差太远,我就不信老子破天荒认真一次,还有什么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作为地仙,老人如今已经难得动筷子,今天仍是跟两个年轻人坐在一桌,吃了顿宵夜,全是刘灞桥爱吃的饭菜。

中年画师拿起笔,轻轻挥袖,那张出自青鸾国的珍稀宣纸,从小案上滑落,缓缓飞掠到他身前,悬停不动,就像搁放在平整的画案之上。画师没有急于在纸上落笔,而是开始酝酿情绪,写字入木三分,作人物画,也当画出一份精气神。

桂小娘已经熟门熟路地将三幅画卷加上白玉画轴,在陈平安一路小跑而来,看过了三幅画后,看上去很高兴,没有半点异议。将画作交给少年,中年画师其实有点忐忑,“希望公子能够满意。”

你陈平安就该直奔那传说中的武神境!

郑大风瞥了眼这个缺根筋的傻小子,“难怪你们能成为朋友。”

这是与天地斗。

老人说得越少,其实是期望越高。

就在这个时候,范二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先生,按照你的说法,陈平安已经是第四境了,我如果偷偷摸摸当了这个第四境,会不会有天跟他撞在一起啊?先生,其实我当初习武,只是没有练气士的天赋,所以就想要到达很高很高的那个第八境,能够像练气士那样御风远游就行了,什么最强四境,我信心不大,而且也不那么想要啊……”

孙嘉树笑了起来,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其实陈平安没好意思说,之后海上九景,机会不大了,按照郑大风不坑死他不罢休的架势,以及陈平安喜欢自讨苦吃的脾气,此后已经不太可能离开圭脉小院半步。

故而许多武道“明师”都要重复多次的言语,老人竟是一句也没有跟陈平安说。

陈平安回到院子后,暂时便再无闲事挂心头,就开始在院子里练习六步走桩。

不过老剑修很快就释然,天大地大,自己这只躲在老龙城的井底之蛙,又看得到九洲多少天才?

金粟将陈平安送回小院门口,就停步告辞。回到住处,桂姨就在一座雅静小院之中,原来她们住在一处。

一幅画十枚雪钱,对于买酒从来拣最便宜的陈平安而言,实在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开销,但是今天陈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掏出二十五枚雪钱,按照桂小娘的要求,放在她端着的小案上即可,范家画师并不过手。然后中年画师让陈平安站在桂树下,接连换了几个位置,最后挑中一个景象最佳的地点,陈平安独自站在树下,面对画师的审视,明显有些拘谨,在画师和颜悦色地安慰几句之后,才略微放松一些,四肢不再那么僵硬,但还是有些绷着脸,画师不敢过多指手画脚,本想着大不了自己落笔之时,多点心思。

郑大风点点头,“总算没把脑子一起送给姓陈的。”

郑大风挥挥手,“赶紧滚蛋,一点志气也没有,看着就烦。”

一老一小,都不讲理。

这位范家清客发现自己气府之中的本命飞剑,蠢蠢欲动。

少年路过前边生意冷清的药铺,那些妇人少女的道别,少年一一打招呼回应过去。

孙嘉树笑道:“你这次给我坑得这么惨,算不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中年画师如释重负,笑道:“以后公子若是还想作画,可以跟我预约,之后桂岛九景,我肯定都会准时作画,价格一律给公子打九折。我叫苏玉亭,公子只需跟渡船任何一位桂小娘问一下,到时候就可以找到我。”

孙嘉树斜靠着亭柱,坐在刘灞桥旁边,苦笑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之后风雷园剑修一言不发,继续御剑北去。

老人竟有了一丝向少年出剑切磋的念头。

郑大风气不打一处来,指向竹帘门口,笑骂道:“滚,去那边坐着。”

范二立即挺起胸膛,洗耳恭听。

郑大风嗤笑道:“云林姜氏的嫡女,不好看?要是给我当媳妇,老子能每天不下床!”

只可惜陈平安不在场,不然他一定要甘拜下风。

范二刚好听到这句话,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妇人有些娇羞,毕竟跟掌柜的胡乱说话,针锋相对,属于解闷好玩,在一般外人面前,她还真不敢如此豪放。郑大风不愿放过妇人,对范二笑着说道:“以后你家要是也需要找木匠修床,可以找这位姐姐帮你介绍熟人。”

老人大笑着答应下来。

范二坐在小板凳上,问道:“郑先生,苻家成亲,你去不去?”

在乘坐梳水国渡船之前,陈平安走桩练拳相对很慢,那条二十万里路的走龙道,以及之后的羊脂堂渡船上,陈平安当时已经处于一脚跨入四境门槛的状态,所以出拳极快,总计三十万拳,好像一个眨眼功夫就完成了。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崔老头说得很少,陈平安反而领会更多。

孙氏老祖凭空出现在孙嘉树身旁,语重心长道:“刘灞桥这种朋友,人这辈子,不管是甲子岁月还是百年千年,能有一个都是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

妇人哑然失笑,“然后就对孙嘉树一见钟情?甚至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苻南华的好意?你知不知道,范家更希望你与苻南华走得更近一些,只不过范家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家风一向不错,哪怕你不懂事,还差点闯出祸事,依然不愿强人所难,换一个老龙城大姓试试看?你这会儿早就要吃苦头了。”

陈平安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孙嘉树落汤鸡似的走上岸,反而开心笑了。

退而求其次,是战场杀伐,置身其中,越是血战死战,越能够体悟“举世皆敌”。

光脚老人的眼光太高,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跻身十境巅峰,所以他的眼光,一直望向了浩然天下最高处。

以及武道每一境最强之人的玄机,也不去说。

金丹老剑修其实不用离开屋子,就可以观察少年的练拳,但是老人仍然推门走出,光明正大地观看拳桩。

只说跟人聊天一事,还是跟陈平安在一起更有意思。

桂姨笑道:“你如今还只是在桂岛这一隅之地,跟着渡船在海上来来回回,其实跟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会觉得那个少年奇怪,很正常。”

范二越想越开心,出拳越来越像王八拳,还不忘给自己轻轻呼喝助威,停下后,啧啧道:“这一套拳法,真是打得荡气回肠!”

郑大风笑了笑,“先别急着否定,等你跻身第四境再说,到时候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回到圭脉小院的屋子,陈平安开始提笔写信,还是写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匠气十足,别说是跟弟子崔东山相比,恐怕连李宝瓶都远远比不上。

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九境算什么?十境都不够看!

桂姨用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女子,打趣道:“你是有一个好师父,我却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蹩脚徒弟。”

心情高傲的年轻女子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里没有外人,起身挪了个位置,坐在妇人身边,抱住桂姨的手臂,撒娇道:“金粟不是还有一个好师父嘛。”

说到最后,少年低下头,不敢正视郑大风。

天底下哪有如此蛮横霸道的第四境?

金粟满心欢喜。

店铺里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讨伐声,有扬言要将掌柜嘴巴用针线缝起来的,有威胁给钱也不再做饭的。郑大风只当是挠痒痒,笑嘻嘻带着少年去往后院,两人落座前,范二已经主动帮郑大风捣鼓好老烟杆,后者吐出一口烟圈,一想到那小子总算滚出了老龙城,真是神清气爽。

老人只当这位能够动用关系、劳驾自己试剑的少年郎,出身宝瓶洲最顶尖的豪阀仙门,心高气远,又是少年心性,故而并不觉得太过突兀,这种朝气勃勃的年少轻狂,不讨厌。

郑大风伸出一根手指,“我的师兄,李二,曾经是天底下最强的九境,而我郑大风,曾经是最强八境。所以李二生了一对很有出息的儿女,娶了个……这个就不提了,而我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完成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由八境直入十境。再回头来看陈平安的武夫三境,两次引来天地异象,以及他现在的一身家当,所以有个说法,是对的,千真万确!”

郑大风没好气道:“如果洞房烛夜的新郎官是我,就去。”

孙嘉树提着鱼竿鱼篓,快步走回孙氏祖宅,当晚就离开,去往内城孙府处理事务。

金粟哎呦一声,连忙坐直身体,“师父,千万别乱点鸳鸯谱,那范小子傻乎乎的,没有半点豪杰气魄或是枭雄之姿,整天瞎胡闹,我要是看上他这么个小屁孩,那才是真鬼迷心窍。”

刘灞桥还要赶回风雷园,吃过饭就直接挂上那枚老龙翻云佩,御剑离去。

练气士第九境的金丹剑修,对一位第四境的纯粹武夫认真出剑?

老人突发奇想,笑问道:“陈平安,你该不会是想成为天底下最强的四境武夫吧?”

所以陈平安暂时还感触不深,不知道自己的第四境算不算足够扎实。

金粟坐在妇人对面,妇人笑问道:“怎么,有心事?跟那个少年有关?”

到了后半夜,陈平安这才回到自己屋子,盛夏时分,少年躺在那张清凉如水的名贵竹席上,习惯性将木匣放在床里边,一伸手就能拿到。

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少年脸上有些笑意。

他就要去那座剑气长城,去那座城头练习拳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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