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见张安世乐,恍然之间,竟好像看到了姚广孝。
说起来……姚师傅说的真没有错,张安世这家伙,还真是受了姚师傅的衣钵,这贼兮兮的模样,还有那满肚子的阴损……
朱棣不禁眼睛有些红。
张安世看朱棣的表情突的有点不对起来,便关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臣说错了话。”
朱棣吸了吸鼻子,摇摇头道:“没,没什么,朕老了吧,人老了,偶尔会想一些旧事。哎……你退下吧,照伱自己想的办便是。”
张安世还是有点不甚放心,便道:“陛下……真的没事吗?那臣就献一个东西给陛下,陛下看了,一定高兴。”
说着,从袖里掏出了一部书来。
这显然是油印好了的,朱棣见状,来了几分兴致道:“朕会看。”
张安世将东西递到朱棣的御桌上,便告辞离开。
等张安世走了,朱棣唏嘘了一番,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这书上。
他拿起来,定睛一看,一看封皮,却是……《徐家英雄传》。
朱棣来了几分兴趣,揭开书翻了翻,此等演义章回的话本,在市面上有不少,朱棣在北平时就见过,不过这部,似乎更考究,这写的,似乎是徐达的故事。
而徐家,除徐达乃朱棣的岳父和恩师之外,还有便是徐家的几个子女,都与朱棣密不可分。
朱棣看到徐达如何辅佐朱元璋的事迹,不禁露出微笑,继续往下翻着。
这翻着翻着,他突然两眼一黑……看到了‘百万南军围北平,女英杰手撕南将’。
“陛下,陛下……”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立即,立即……去栖霞,问一问这书是否售卖了出去,禁了,禁了。”
“是,是……”
…………
张安世出了宫,却不知自己拍马屁却给拍到了马腿上。
这书的作者虽是佚名,可实际上却是张安世亲自操刀,请了几个读书人代写,采用的既是这个时代最让人熟知的章回体,同时又添加了后世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大量引用了诸多后现代行为主义的艺术形式。
这样书送了去,皇后娘娘久在宫中,喜欢热闹,一定喜欢。
当然,张安世也不傻,他还是留有余地的,一旦皇后娘娘不喜欢,他就立即说我早知道此书犯禁了,回头就一定要去捉拿那叫‘佚名’的作者出来治罪。
可若是皇后娘娘喜欢,他便再扭捏地表示,这是臣的拙作,实在不足挂齿。
在这午门外头,早有一队护卫候着,一见张安世出来,却有人对着他挥手打招呼:“公爷,公爷……”
张安世一看,竟是朱金。
张安世笑着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有事想请公爷拿主意呢。”朱金的脸上显着几分着急。
张安世不慌不忙地道:“不要急……慢慢说,我正好也找你有事。”
朱金立即道:“公爷说的是,公爷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倒是小人……年纪这样大,竟活在了狗身上。到如今还不稳重呢,现在外头人都在说,公爷乃文曲星和武曲星下凡,降下世来,就是为了来造福天下的。可小人觉得……这哪能啊……文曲星和武曲星算什么,再者说了,咱们不信神佛这一套,公爷您就算是转世,那也该是商鞅转世,商鞅变法,天下一统,公爷现在推行新法……”
张安世听了,顿时脸色一变,忍不住破口大骂:“给我滚,你这个杀千刀的小黑子。”
朱金吓了一跳,慌忙道:“公爷……小人说错了什么?”
张安世骂道:“少给我吹嘘拍马,说正事!”
朱金便道:“是这样的,船业这边,打算将业务,全面进入新六县,要确保乡乡有渡口……”
“这个好办,是利国利民的事,如此一来,人员流动和货物流动,也就更频繁了。”张安世点头。
朱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买卖……”
还不到他说下去,张安世便打断道:“这都是小事,不必亲自来问我,自己去和府衙还有县衙谈,有些买卖可以做,有一些……却需斟酌。”
“是,是……方才公爷您说……”
张安世笑了笑道:“我这里倒是有这么一件事让你做,你啊……这几日……给我去买粮……”
“缺粮?”朱金一愣,随即奇怪地道:“太平府缺粮吗?”
张安世瞪他一眼,道:“反正你别管,给我去买。”
朱金便只好连连点头应着:“好,咱们商行,家大业大,信誉也足,只要开了口,这倒是小事。只是……要买多少?”
张安世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多多益善。”
朱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沉吟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道:“公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你早些告诉小的,小的好早做准备。若是太平府有什么事,商行这边,自可抽调人力物力,无论如何……”
张安世又忍不住踢他一脚,道:“就你话多,按着我的吩咐去办便是,哪里有这么的多啰嗦。”
朱金忙是点头,只好泱泱的赶去忙了。
以栖霞商行的声誉,想要买粮,确实易如反掌。
不少的粮商听闻,倒是第一时间愿意卖。
一方面,是希望跟栖霞商行结个善缘,将来也好相互帮助,而另一方面,则是马上夏粮就要收了,这些陈粮,能赶紧出手,就再好不过了。
过了几日,张安世又命人将陈礼找了来。
张安世坐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陈礼则奏报近来的舆情:“公爷,现在……”
看他迟迟疑疑的样子,张安世倒是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许多人……都说咱们太平府要出事?”
陈礼笑了笑道:“是……正是……如今……许多人都说……公爷……公爷……您在太平府倒行逆施……”
张安世乐了:“你看,嘴长在他们的身上,这些人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可偏偏……你拿他们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
陈礼道:“都是一些该死的读书人干的好事,公爷您吩咐一声,卑下这便动手……”
张安世摇摇头:“不必,这是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陈礼:“……”
张安世似乎现在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淡定从容了。
若是早几年有人敢黑他,他必是要打破对方狗头的,当然,前提是打得过。
可现在,他只当笑话看:“大家都相信他们的话吗?”
陈礼道:“这……反正市面上……尤其是士林,有不少人信的,不少军民,其实都念着公爷的好呢,只是这些话听得多了,却也担心。”
张安世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厌烦之色,道:“哎……这些读书人,一人的音量是寻常百姓的十倍百倍,三人成虎,确实讨厌。”
他顿了顿,随即道:“都说了一些什么?”
陈礼便如实道:“都说太平府……分了土地,要出大事了。说这等旷古未有的事……是什么取祸之道。还说……那些无地的,本就都是懒户,他们得了地,根本不会耕种……可怜了太平府九县……这么多的耕地,朝廷的粮赋重地在南直隶,而南直隶如今太平府占得耕地却是最多,一旦乡间荒芜下来,到时没了粮……是要出大乱子的。”
“还有……入夏以来,这些时日,已有许多日无雨了,有人还说什么触怒了老天爷,今年要颗粒无收。公爷你说说,这些话,他们怎也信?”
张安世倒不觉得奇怪,道:“他们肯定信,而且是深信不疑,哪怕你跟他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也一定会认为你是在糊弄他。”
“啊……”
张安世道:“不过不要紧……现在开始,你给我传出去,就说……太平府……要出事了……”
陈礼:“……”
陈礼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显然是被张安世的话给惊到了。
“再说太平府内讧,少尹高祥与我已反目。高祥已准备好了船只,出海避祸。”
“……”
“太平府的民户不满,因为分赃不匀,现在的土地……根本无人耕种……”
陈礼终于忍不住道:“公爷……这……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张安世淡定地继续道:“别急啊,我再想一想,对啦……还有……说我张安世巡视宣城县,见民生凋零,土地荒芜,杂草丛生,吐血三升,已在养病不出。好啦,好啦,差不多就这些足够了。你赶紧给我传,传到整个南直隶,哪怕是传到整个江南也好。”
“公爷……此等鬼话……”
陈礼完全搞不懂他家侯爷这是啥操作了。
张安世显然此时懒得给他解释,之催促他道:“你怎的总这样啰嗦,让你干你就干,赶紧去。”
…………
第一章送到,十二点前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