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熊比每每听到这些战报,均是不由心惊胆战,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趟这一遭浑水。
这天夜里,熊比正在睡觉,却突然听到宫内有人高声喊道: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熊比被一阵惊醒,并是慌忙召见王子黑肱,王子黑肱乃是跟着他一起回国的,所以他的身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王子黑肱见到楚王熊比,显然他也听到了这些流言,眉头不由的皱起,他壮起胆子,并是进言道:
“大王不必惊慌,这定是有人在散布谣言,待臣去详细调查一番,查明一切,自当拿住这些贼子!”
“寡人……寡人所担心的,乃是万一熊围当真是杀了回来!我二人该如何是好?”
王子黑肱闻言,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大王!我们回国之前,就已知晓楚军必为吴军所败,而如今我们坐拥方城之固,更兼有陈蔡,不羹等国的支持,更有各世家大族的拥护,即便是他杀了回来,也……也办不成大事啊!”
熊比闻言,却又是叹道:
“只不过……他当年夺钟离,败诸樊,灭陈蔡,皆是无人能敌!如今虽有挫败,但是只要他没死,我们便一日不得安稳。更何况,他那身边还有那智计绝伦的李然从旁辅佐,我们又岂是他的对手?”
而王子黑肱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哎……我二人确实是回得早了些。但如今亦是无有良策了啊……”
于是,次日熊比只得下令,且由令尹王子黑肱亲自带人调查流言的来处。
但理所当然的,只凭他是绝对查不出任何的头绪来的。而此事也最终只得是不了了之。
但接下来的几日里,当熊比每每要就此睡去,就会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高喊着诸如“楚王要杀回来”的言语。
但第二天却又根本调查不出来,后来他索性让其寝宫周边不准再留任何人,然而这些喊声却依旧时常出现。
熊比如临深渊,几个月以来觉都睡不好,寝不安,食不甘味的,他这大王做得可谓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而王子黑肱其实处境也跟他差不多,这天夜里,不仅仅是王宫内是又传出了“楚王杀回来了”的言语,就连整个郢都城内都开始流传。
熊比和王子黑肱又是凑到了一块,这段时间的精神折磨,让他们皆是目不交睫,精神状态也是差到了极点。
而郤宛对于这个“流言”虽不知其真假,不过觉得若是楚王真能够杀回来,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只一直是立于一侧,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斗成然又忽然前来觐见。
熊比听闻,便立刻是与门口侍卫唤:
“快!快让他进来!”
斗成然促步进入之后,便是跪拜在地,说道:
“大王,大事不好!熊围已经杀回来了!四王子于郢都郊外兵败被杀,楚王扬言不日便要杀入城中,而城中熊围的死党也已发动了暴乱!还请大王是早做打算!”
熊比此时闻言,早已是被吓破了胆:
“那……那寡人的大军呢?!”
“咳!……大司马都已亡了,却哪里还有什么大军啊?!”
斗成然尖声如是喊道。
而他的喊叫声也让本就心烦意燥的熊比是更加焦虑。
“够了够了!你们统统都退下吧!退下吧!”
熊比大声斥责,将除了王子黑肱之外的人,全部赶出了大殿。
郤宛一旁却欲言又止,似有话想说,却也是直接被熊比推搡着往外赶。
郤宛本就不是诚心归顺,看到如此情况,也就不再言语。
很快偌大的大殿之上,就只剩下熊比和王子黑肱。
冷冷清清的大殿,一时变得死气沉沉,沉寂异常。过了许久,王子黑肱这才颤声道:
“王兄!……我们只怕是在劫难逃,死期将至了……!”
熊比一时惊恐道:
“寡人知道,寡人知道……熊围既能杀了侄儿郏敖上位,足见其心狠手毒,我们二人若要是落在他的手上,只怕是比直接死了还惨!与其要受其侮辱,生不如死……子皙!……”
这两个懦夫,说着说着居然是泪流满面,抱在一处痛哭了起来。
他们其实要说起来,也并没什么兄弟情谊,只不过这次回来,他们在这朝堂之上可谓孤苦,因此二人才逐渐产生了同病相怜,相濡以沫之感。
而如今他二人更是犹如秋后拴在一起的蚂蚱一般,又怎能不同声悲戚?
哭到最后,楚王熊比和王子黑肱二人居然是只因惧怕楚王熊围前来报复,就此自缢而亡了!
……
王子弃疾和观从本还想着可能需要动用其他的手段,或是将其毒死,或是逼迫他们自缢服毒什么的。岂料他们二人竟胆小如斯,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吓死了。
而王子弃疾就此进入郢都,并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楚王之位。并且命人将熊比安葬在訾地,故世人称之为訾敖。
王子弃疾通过赋予其“敖”之称而不是谥号,来否认被弑者作为国君的合法地位。而这种做法,也就一如当年楚王熊围的做法一样。
随后,王子弃疾又命人杀了一个与楚王身材相近的囚犯,使其穿上楚王的服饰,并将其置于汉水漂流,又故意安排是被人发现打捞起来,随后便让人收敛下葬,并给了熊围一个“灵”的谥号。
使后世之人皆称之为“楚灵王”,而如此的恶谥,也就此将他是钉在了历史上的“昏君”之列。
不过,因为王子弃疾并没有按“楚王之礼”将其停棺吊唁数月,因此在楚国是引起了国人的猜疑与不满。
毕竟楚灵王掌控朝政十余载,又是楚国的一代雄主,故而思念旧主的国人也并不在少数。
三年后,楚灵王的遗骸终于是由申亥出面,并请求楚王弃疾是以王礼葬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至于伍举一家,弃疾也得知了他们的遭遇。自从和楚灵王走散后,他们迫不得已,只得是回到椒邑。
毕竟,椒邑乃是伍举的封地,也是伍举的出生地。而伍举在回到椒邑,不久便抑郁成疾,含恨而终。
不过,总算也是落叶归根了。
楚王弃疾,又命然丹前往椒邑,想要让他能劝说伍奢前去郢都,担任自己的儿子太子建的老师。
楚王弃疾的想法也很明确,伍氏一族如今在楚国亦是颇有名望,若是不想办法将其收入麾下,那非但椒邑就会成为一块外悬之地,且楚国上下,尤其是军伍之中亦是会人心不稳。
故此,利用然丹跟伍奢的交情,诱其伍奢前来,一来可以昭示他的容人气量。二来,也可以令其成为自己的人质,而伍氏一族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然丹对此心知肚明,也是下定了决心,力争让伍奢勿要前来。
然丹和费无忌二人来到椒县。此时,伍奢正领着伍员伍尚在给伍举守丧,府中亦是正设着灵堂。
伍奢看到然丹过来,一个叩礼答谢,并没有说话。而然丹则是回礼后,便来到了伍举的棺椁前,深鞠一躬,费无忌倒是也会察言观色,也跟着一旁行礼。
三礼行罢,然丹便来到伍奢面前:
“太傅大人!别来无恙?”
伍奢闻得此言,不由得一怔。
“右尹大人何出此言?什么太傅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