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晋国再度出兵?”
只听范蠡叹了口气说道:
“蠡知道此举难免有通敌之嫌,但如今想来,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晋国也是迟早会出兵的。正所谓‘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蠡以为,若能够让此事提前,便可确保先生周全。晋国出兵,王子朝定然抵挡不住,届时自会再念及先生,甚至不得不重用长卿兄!”
“嗯,言之有理!王子朝既如此对待先生,我们倒也不必再念及其他!我这便去面见子太叔大夫,若由他出面,此事可成!”
鸮翼和范蠡的想法也很单纯,那就是只要能救出李然,哪怕只是暂时让他不被谋害。管他是晋国范鞅也好,暗行众也罢,能为己所用,达到目的,便是上策。
游吉之前得过李然的指点,更是念及其对郑国有恩,听闻李然有难,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他们郑国身为周室邻邦,周室大乱,他们之所以一直都在那袖手旁观,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罢了。
而如今周室动荡日久,难民日增,于郑国也是极为不利。
所以,关于王子朝和周王匄那边的消息,其实游吉也一直派人在暗中打听。
他也已经知道了李然被软禁的消息,正想着该如何搭救,得知鸮翼来访,便急忙让他进来。
鸮翼救主心切,见到游吉,也无暇客套。
“大人!我家主公有难,还望大人搭救……鸮翼感激,日后定当图报!”
游吉闻言,却也显得颇为无奈只哀自叹了口气:
“哎……李子明对我郑国亦是恩重如山,得知他如今有难,本卿也正在想办法如何搭救。只是……我郑国国力不济,于诸侯间无足轻重,此事委实难办呀!”
鸮翼诚恳道:
“大夫所言甚是,所以眼下,也唯有晋国那边,可救得我家主公性命!”
游吉不由得一怔。
“晋国?那范鞅会去救子明?”
“若是平时,范中军自不会救我家主公,但今时不同往日,范鞅一直想要插手周王室之事,之前因受流言所扰,不得不退兵以自证清白。所以,对于范中军而言,只要寻得一个合理的说辞,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的良机的!只不过……这等忌讳之事,若是旁人去说,毕竟是人微言轻。也唯有如同大夫这般的身份,可代表郑国前去游说一番,或许能成!”
游吉沉默片刻,不一会儿便是下定了决心:
“好,那你赶紧收拾一番,随本卿一同前往晋国!”
鸮翼闻言,不由是大喜过望,对游吉也是千恩万谢。然后先回去收拾一下,并且嘱咐范蠡留在祭府,照顾夫人和光儿,因为祭乐迟早是要知道李然被困之时,那时候也需得要留一亲信在其身边。
范蠡毕竟心细,这件事由他在那再合适不过。范蠡虽然想要一起出力救人,但是也担忧夫人,她的身体看起来愈发的虚弱,还要操心李然以及光儿的心疾,如果没人在她身边看守,只怕真会支撑不住。
于是,鸮翼跟着游吉组成的使团,一起前往晋国。一路的奔波不提,当他们到了绛城之后,便立刻要求见范鞅。
范鞅得知游吉到来,郑国虽小,但位置至关重要,位于周室之侧,以及晋楚两个大国之间,所以游吉这个郑国的代表自是不能小觑,于是当即会见。
鸮翼扮成游吉的随从,跟在他的身后,双方见面客套一番坐定,范鞅似有所指的说道:
“子太叔,周室之乱已有载余,你们郑国和周室如此之近,却一直不曾表态,恐怕并不妥当吧?”
游吉苦笑一声:
“回范中军,自从子产大夫走后,老夫毕竟能力有限,加之郑国近期发生了不少事情,可谓是一团乱麻,在下也是倍感压力。本国的事情都没有安抚好,更别妄议王室之事了!”
“不过,我郑国之内,坊间有人曾戏言:‘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寡妇不操心她纺织用的纬线,却担心宗周的陨落,是因为害怕祸患将会落到她头上。)’今王室的处境实在是让人揪心,我们小国也不得不感到害怕。”
“当然,还恕吉直言,王室之乱,实则亦是晋国之耻!”
范鞅眉头一蹙。
“子太叔,你这般说是何用意?”
“呵呵,《诗》曰:‘瓶之罄矣,惟罍之耻。’晋国既为伯主之邦,又邻近王室,要是对王室之乱无动于衷,恐亦是不妥!还望范中军早日图之!”
范鞅闻言,不由眼前一亮。
嚯,真不愧是子产的接班人,能言善辩也是毫不逊色。
于是,范鞅又甚是假惺惺的说道:
“哎……并非我晋国不肯效命。只是,我等也曾派兵相助王室,怎奈最终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本卿可受不得那些莫名的指责,故而引兵退去,这需是怨不得我们晋国呀!”
“范中军此言差矣,既同为王室安宁,又何必在乎旁人如何言说?当初王室进封唐叔虞,襄王也给了文公甸服内的原地、温地、阳樊、欑茅这些肥沃的土地,这才有了晋国的今日之强盛。现在,也确是到了晋国知恩图报之时!”
范鞅虽然出兵的心思已经定了下来,但是在游吉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好吧,且待鞅和众卿大夫一同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游吉当即告退,除了范鞅的府邸,鸮翼担忧道:
“游大人,范中军会出兵吗?”
游吉淡然一笑。
“他肯定会出兵的,其实他早有出兵之意,只是苦于没有由头。如今既知我言,又如何不会出兵?!”
鸮翼闻言,不禁是松了口气:
“若如此,那先生便有救了!”
游吉却在这时皱起眉头。
“只是……晋国出兵,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
再说范鞅这边。
原本,他在单旗这边也算是受了些气,多少还有些苦闷。
但是眼看着王子朝称王,且逐渐占据了优势,单旗如果顶不住的话,那无疑对他们暗行众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这绝非范鞅所愿意看到的。
只是他如果此前再度贸然出兵的话,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而如今,有了游吉的这一番背书,倒是正中其下怀。
范鞅当即去拜访早已告老的韩起,说起此事,韩起此时已然病重,躺在病榻上,几不能言。
范鞅此举也只是给自己出兵一个圭臬上的正义,在得到韩起含糊不清的“支持”之后,范鞅又去找执政卿魏舒,范鞅最近在宋国之乱和之前的王子朝之乱中,他都是获利颇多,声望日隆。
而执政卿魏舒,也早已被其所架空。所以,魏舒见范鞅又要出兵,而且还如此的言之凿凿,也不好反驳,唯有是应允了下来。
于是,范鞅便以晋国的名义,发出号令,要召集各方诸侯于黄父会盟,也算得给是自己这次出兵一个堂堂正正的根由。
原文:
郑伯如晋,子大叔相,见范献子。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今王室实蠢蠢焉,吾小国惧矣。然大国之忧也,吾侪何知焉?吾子其早图之!《诗》曰:‘瓶之罄矣,惟罍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