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保重”
卫燃咬咬牙,搀扶起似乎被砸的有些脑震荡的程官印顺便拿起他的大刀换到了二鬼子的那辆驴车上。
就在他甩动缰绳的时候,另一辆运尸体的板车也停下来,那上面下来的两个老汉默不作声的走过来。
在这两名老汉的帮助下,刚刚卸下的尸体被重新抬到了卫燃二人的板车上,顺便也把那三个二鬼子的尸体也扒光了,随便划了几刀压在了最下面。
“咱们做逃兵了”坐都坐不稳的程官印喃喃自语道。
“城里的守军投降了”卫燃叹息道。
“你你说什么?!”程官印瞪大了眼睛。
“已经可以了”
卫燃叹息道,“47天,死了那么多人,弹药没了,药品也没了,水源没了,兵也拼光了,剩下的只有伤员了,城里城外那么多尸体,都开始出现霍乱了。”
“城里还有人,城里还有百噗!”
全身是伤的程官印话都没说完便喷出一口热血,喷在了卫燃同样满是伤的脸上身上,也让他的眼前涌起了浓烈的光,这次是血红色的光。
当这刺目的光消退,卫燃却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一辆板车上。
头上是一层在渗出尸水的草席,右侧是板车的边缘,左边是那个叫怀谦的孩子。
他的手里,还抱着装有相机的太郎包,脸上还戴着个厚实的口罩以及钢盔。
可在他的左边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是程官印的妻子。
她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而且看那仍旧掐住脖子的最后姿态,似乎似乎是毒气造成的窒息和灼烧。
小心的顺着尸体间的缝隙往外看,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他看到了正在烈日下拉着板车缓慢前进的陈顺。
“嘎吱”
就在此时,这辆板车停了下来,紧跟着,陈顺走过来,将板车上的那些已经发臭的尸体一个个推下去,随后掀开了弥漫着恶臭的草席。
“卫大哥,给给这孩儿抱下来吧。”陈顺强打着精神说道。
“这是.”
满身伤口和疼痛的卫燃一边将那个名叫怀谦的小家伙抱下来一边问道。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小家伙嘴里塞着破布。
“三天前了”
陈顺坐在路边,一边喘粗气一边说道,“鬼子进城前又摞了一回毒气弹,那会儿嫂子正抢护伤员哩,没没挺过来。”
“你怎么”
“我蹿了,我又蹿了,”
陈顺愧疚的说道,“瞧见你们去拼命,我蹿啦。
心说咋着也得护住这孩儿罢。也就护住了他一个。”
“已经挺好了”卫燃嘶哑着叹息道,“已经挺好了。”
“卫大哥,你下处去哪儿?”陈顺问道。
“不知道”
卫燃在试着取出包括相机在内的道具无果之后摇头,“你呢?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
陈顺说到这里,却是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带着哭腔愈发自责的说道,“草鸡啦,我草鸡啦,就想寻个地儿猫着。”
“去吧,你没错。”
卫燃说道,他没有资格要求对方继续战斗,他已经是个英雄了。
“我带他猫起来”
陈顺指着一脸沉默,或者不如说一脸麻木的程怀谦说道,“我就是叫街,也得给这娃拽扯大。”
“怀谦”
卫燃抱住被吓坏了的怀谦,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不怕,不用怕,你爹还活着,你爹还活着呢,他很快就来接你了。”
在卫燃一遍遍的轻声安慰中,原本表情呆滞的怀谦渐渐有了生气儿,最终发出了响亮的哭嚎。
也正是在这哭嚎中,卫燃眼前的一切也终于再次被白光填满。
终于,当白光又一次开始消失的时候,他身上的疼痛和尸臭味也跟着彻底消失,只剩下了那些白光根本没有办法带走,只能留给他自己消化的悲伤。
环顾四周,卫燃看了一眼周围独属于雪绒克拉拉梦境中的农场,随后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金属本子上。
此时那只金属羽毛笔已经用血红色的字迹写下了新的内容:
第四幕
角色身份:摊贩卫燃
回归任务1:不限手段,救下程兵权一家。
回归任务2:为程官印拍下一张照片。
回归任务3:对程氏兄弟就各自未经历部分保密。
回归任务4:为程怀谦及陈顺拍下一张合影。
血红色的文字写到这里,刺目的白光席卷而来,卫燃也在白光中看到了这次能用的道具。
毛瑟刺刀、ppk手枪、罗伯特相机,仅此而已。
稍稍松了口气,卫燃安静的等待着白光消散,随后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城那座距离码头不远的烧饼铺里。
这烧饼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墙上贴的售价已经没了只剩概不赊账。
最显眼的,却莫过于桌子上一沓被裁切成方块,用来包烧饼的报纸,最上面那张,还印着半份新华夏成立的新闻。
探手拿起这张报纸闻了闻,上面除了些许吊炉烧饼的香气,还能闻到清晰的油墨味道。
再看看外面阴沉且略带凉意的天气,卫燃放下手里的半张报纸,重新看向了斜对面的豆腐坊。
“一晃”不见,那座豆腐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个售卖豆腐和豆的山城女人脚边,已经多了一个看着能有三四岁,手里拿着一小口热腾腾的豆腐吃的正香的小孩子。
除此之外,他也再次看到了程兵权。
只不过,此时的程兵权身形更加消瘦了些,这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他时不时的咳嗽,甚至他的手里,都拄着一根竹棍。
回头看了看身后,卫燃蹲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罗伯特相机包,给相机换了一颗镜头以及新的胶卷,并且上好发条做好了准备。
片刻之后,那豆腐坊里走出了一名老汉,那个手里拿着一小口豆腐的小家伙,也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哒哒!”。
就在那名肩头背着竹篓,里面放着些木匠家什的老汉将一边开怀大笑的将这小家伙抱起来的时候,就在程兵权和他的老婆黄晴秋也相继露出笑容的时候,卫燃也举起了早已调整好的相机。
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家四口三代纳入取景框。
匆匆按下快门儿,卫燃立刻收起了相机,几乎前后脚,也有几个力工有说有笑的走到了他的烧饼摊子前。
“每人两个烧饼!今天我请客!”
那名力工豪气的丢了一沓毛成了擦屁股纸的纸票,“多夹咸菜!”
“好嘞!”
卫燃高声应了,同时也注意到对面的豆腐坊也围聚着几个在买豆腐的力工。
就在他忙着擀烧饼皮烙烧饼的功夫,那些等着吃的力工也开始了夹杂着粗俗黄色玩笑的闲聊。
与此同时,其中一个离着近的,也看着卫燃,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猪儿虫暴露了,今晚八点,码头有船,你和程豆腐一家都要撤。”
“咳咳”
卫燃清了清嗓子,捡了一个烧饼夹上咸菜递给了对方,热情的答非所问道,“您先吃着,剩下的交给我。”
“你这烧饼硬是要得”
对方喜笑颜开的随意回应了一句,卫燃甚至能听出来,他嘴里那方言,八成是出自北方人的嘴。
“老板,讨口水喝喝嘛?”又一个力工指着卫燃身后的水壶问道。
“自己倒!”
卫燃愈发热情的说道,“不够还有!热水有的是!”
闻言,那名连鞋子都没穿的力工也不客气,迈步走进去之后,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泛着烧鸡香味的草纸包放在了凳子上。
这名背对着外面的力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咕嘟咕嘟的喝了,却在离开的时候,忘了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烧鸡。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过后,每个力工都分到了两个热气腾腾,夹满了咸菜的烧饼。
“快逃”
刚刚讨水喝的那名力工说完,立刻豪爽的招呼着同伴回去好好喝一顿,其中几个,甚至还催促着正在对面买炸臭豆腐的力工们快一些。
是黎明前了.
卫燃在和对面的程兵权对视的同时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