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弱的周均若累得动都不愿动一下，斜靠在床头，连声叹气：“后天要是还不能达成和解，商团哪怕不率先动用武力，也会发起大规模罢市和抗捐抗税，弄不好军校近千号人吃饭都成问题。”

郑毅再次致谢，听到严凤仪操着浓郁海南口音的官话高喊“范汉杰、胡宗南、冷欣”等六名学员的名字，不由得愣在当场，等六名学员来到面前相互见面才发现，严凤仪叫出这六人不是随便叫的，广东籍的范汉杰和浙江籍的胡宗南年长稳重，其他几位都是浙江籍学员，看来严凤仪早已了解自己和军需部两位官长的关系。

搬上行李告辞后，提着随身小皮箱的郑毅和老成的范汉杰走在一起，谈了几句，对侧后的胡宗南笑道：

深夜十点，挪威货轮承载的所有武器装备尽数卸下，合计九千支捷克造毛瑟步枪和四十挺轻重机枪，全部堆放在临时军需仓库前方的空地上，用篷布严严实实盖好，四周还增设一个班的岗哨。

周均若连连摇头：“你以为校长和各部官长看不到？没钱啊！军校开办到到现在，没有一天能吃饱，时不时因为三餐不继而搞出所谓的抗饥饿训练，还美其名曰锻炼学员毅力，磨练革命精神……”

郑毅和累得发抖的周均若在军官食堂吃完碗面条返回宿舍，洗完澡略作清理已过午夜，待在灯光昏黄的宿舍里有气无力地交谈，对商团发出的诸多威胁深感担忧。

“你和后面两位抱着的纸箱大都是书籍，范兄和后面两位弟兄手里的四个箱子，是船厂同事赠送的苏格兰威士忌和专供英国海军的牛肉罐头，等会儿每人带两罐回去。”郑毅笑道。

“开学那阵子，全校七百多号官兵只有三十支步枪，连站岗放哨都不够用，军官还好，大多自己带有短枪，没有的也容易解决，学员们只能拿木棍训练，连饭都吃不饱，五天吃上一次肉就像过节似的。”

“看得出郑教官的水性很好，我家就住在大河边，却没有你这样的好水性，估计你能在珠江上轻松游个来回。”范汉杰高大强壮，却有颗细腻的心。

“郑长官，你比我厉害，你在南堤路二号门前发表的演说更为轰动，听说上海的报纸也刊登了你的事迹和言论，而且你运气比我好多了，更让我钦佩的是你的学识和修军舰的技术，那天试航我有幸和几百位同窗到场参观，发现郑长官不但修理技术高超，游泳技术同样出色。”

“太元帅府那边没打起来吧？”

“四月二十八日上午我见过你，当时因为没有获得考试资格，我只能跟随几位落选考生悄悄混进省立师范大学观摩，隔着老远，无比羡慕地观看你们排队体检，后来你发表完演讲，大人物们出场了，维持秩序的官兵到处赶人，我和其他闲杂人员都被赶走了。”

学员们哈哈大笑，郑毅也乐得不行：“没什么，我在北岸的太古船厂打工的三个月经常下河游泳，顺便洗洗干活后的满身尘土和油烟，那天不知道岸上忽然有那么多军校师生，本来还想游出百余米再回来打肥皂的，结果猛然看到那么多人，自己也慌了。”

郑毅想起上辈子几乎每年都会在纪念伟人冬泳长江那天和伙伴们游过长江，不由得暗自感慨：

来自海南岛的严凤仪很热情，与郑毅握手后笑道：“你的家当可真不少，我和金教官都不能离开岗位，叫几位学员帮你搬吧。”

郑毅想了想说道：“大哥帮我弄套军装，我跟你一起去，否则你忙不过来。”

周均若匆匆出门，十分钟后捧回两套新军装：“将就对付吧，为你定制的军装和长筒马靴还得等几天，这是腰带，先凑合用......咦？你从哪里弄来的手枪？还是新崭崭的勃朗宁m1910式，比我这把马牌破枪好多了。”

高个子军官羡慕不已：“要是我们军校也有几艘这样的小快艇就方便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佛庄，军校教官兼一期三队队长，这位四队队长严凤仪上尉，他见过你，就是前一段你帮军校修好交通船试航那天。”

范汉杰等人发愣过忍不住笑了，胡宗南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反而对和气的郑毅嘿嘿一笑：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军校的办学资金仍然没有保障，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惨淡日子，唉，难啊！”

郑毅沉默了，躺在床上苦苦思索，他知道黄埔军校开办初期非常困难，但没想到会惨成这样，处境这般恶劣。

长时间的权衡过后，郑毅爬起来想和周均若商量一下，发现这家伙早已沉沉睡去，只好重新躺下，默默计算自己的储蓄能够买多少粮食？这么做会不会生出不好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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