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盛夏潮湿而闷热,大街小巷一如既往喧嚣,烈日下人群的叫喊声、电车的铃声与喇叭声交替混杂。
放眼望去,到处是穿梭来往、高喊口号的罢工人群,五卅惨案的继续发酵,南方的战火和北方的纷争,深刻影响到这个畸形都市的每个角落。
斜阳晚照,梧桐婆娑。
素来繁华悠闲的法租界要比往日萧瑟许多,一辆涂上邮政标志的福特小货车缓缓停靠在霞飞路中段气派的镂铁门前,邮递员从车上搬出个四四方方的松木箱子,按响了镶嵌在岗岩立柱上的门铃。
数分钟后,中年女佣抱着打开检查过的木箱来到别墅二楼的书房门口,对坐在窗前练习钢琴的美丽女子低声呈报:“大少奶奶,有人从广州给你寄来一箱洋酒,还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信,您看放哪儿合适?”
美丽女子非常惊讶,快步出来拿起木箱上的信封看了看,吩咐女佣把酒放到靠墙的地板上,过去打开箱盖,抽出支酒,看完酒瓶上的标签顿时高兴不已:“竟然是最难得的法国波尔多,不知哪个顽皮鬼故弄玄虚......”
听到动静的冯家大少含笑到来,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接过美丽女子手里的波尔多葡萄酒,啧啧称叹:“这是我的最爱……送礼的人蛮有品味的嘛,哈哈!谁送的?”
“我也不知道,广州寄来的,可信封上这字体我没见过,一时半会儿我也记不起哪个朋友在广州,怪了。”美丽女子翻转信封看了又看,除了抬头写下郑萱二字外,再也没有半个符号。
冯大少也好奇了:“那就打开信封嘛,打开不就知道啦,小笨蛋!”
郑萱嫣然一笑:“你才笨呢,呵呵......咦?有张照片......”
“说的也是啊!听说孙大炮给手下军官开出的军饷很高,要是这么推测,你弟弟也买得起一箱波尔多,哈哈!别激动了,看看信封里面有信没有?”
“不明白!”
徐父嘿嘿一笑:“小毅信上是这么说的,这孩子虽然从小脾气倔,但从没撒过谎,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否则哪里来的一千大洋寄给我们,哈哈!这孩子出息了,我也能安心了。”
“大哥......”
“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真要走你打得过我再说。”
“给,你先看,我把我娘也叫来。”
“我看他长得蛮英俊的,有相好的没有?要是没有,我们不妨给他介绍一个,也好把他从火海中拯救出来。”
段煨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大哥,当初你爹娘支持你参加革命军吗?”
五日后的黄昏,黄州北郊龙岗村。
冯大少瘪瘪嘴,坐到钢琴对面的西式沙发上,掏出个银质烟盒,“叮”地一声打开,取出支烟叼在嘴上:
“我的天,当兵也能赚这么多钱?”徐母惊得眼泪都没了。
“写得不错,态度很端正,认错也诚恳,估计你爹你娘收到信之后能安心了,唉!你这家伙,要不是二班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背着爹娘参的军,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老早就让你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了。”
徐茂富蹲在母亲身边,满脸是笑:“娘,你干嘛啊?这是好事啊,哭什么苦哭?坐下、坐下别累着......”
“只能这样了……哎呀,不知道地址诶,这个死家伙,等见到他,我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徐母抚摸着快要生产的大肚子,满脸羞涩地望向丈夫:“你这死鬼,我都快四十了还被你弄成这样,要是小毅知道再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不知道会不会笑话我呢。”
徐茂富把信和照片塞进徐父手里,兴冲冲进屋把怀孕九个多月的老娘搀扶出来,边走边讲个不停,极为兴奋。
徐茂富猛然站起,定眼看着笑得满脸皱纹的老爹。
郑萱又是幸福又是恼怒,照片背后的留言连姐姐二字都没有,要是郑毅此刻在她面前,肯定要大骂一顿才解气。
徐父狠狠瞪儿子一眼:“不明白也得给老子明白!也不看看如今什么世道,你小毅哥明明在信中说,弄不好明年革命军就要北伐,到时候肯定要打武汉,这些话已经清清楚楚告诉你了,你现在去不合适,真要打起来他顾不上你,只有打下武汉才会见你,你急什么?你现在才多大?”
郑毅愣住了,半闭着眼睛,望向西边地平线上彤红的夕阳:“我也是离家出走的,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家里兄弟姐妹多,大娘、二娘、四娘、五娘好几个,说不定以后还有六娘七娘......”
冯大少虽然看不惯自己的小舅子,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所以他并没有太过计较小舅子的无礼与傲气:
徐茂富赌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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