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正是因为这世间有着尔虞我诈、争名夺利、人心冷暖、世事无常，所以才要继续顺着自己的心意而修行么？”

“我很后悔的，真的。可是，我相信她们三个此时此刻若听得到，也不会怪我。因为那一晚，我是晚了一步。可那一晚，我同样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这世道很烂的，大人。”

李臻不知道这位狐裘大人在想什么，也没问。

李臻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死者为大。

可偏偏……看着道士那认认真真的眼神，她的脑子里却没有生出嗤笑他的想法。

就像是听到了谁讲了个笑话，觉得开心，而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接着就听到了一句：

“道士，你在飞马城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此刻却忽然想问你一句……”

就见狐裘大人端起了酒杯，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问道：

“看过了尔虞我诈，看见了争名夺利，看明了人心冷暖，亦看到了世事无常。这顺心意，还修么？”

可想到了此处……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哈~”

澄净。

“大人。”

而这道士却扭过了头。

道士的笑声里充满了讽刺：

“己不由心的东西，身又岂能由己？”

而喝光了之后，她便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

“……”

不是说他心虚。

所以，当那乞丐的儿女被人抓走时，一个穷酸破落道观出来的道士，才会不管不顾的杀进那天君观。

“看来今日倒是我多想了。”

亦如曾经。

每每听到这话，她总觉得说这话的人很可笑。

这几杯下肚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红。

眼神有些错愕。

“……带了。”

似乎是在消化着狐裘大人这四个“看过”的话语。

而李臻这一声轻笑之后，狐裘大人便看到了这道人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

那日在酒肆之中，他说这番话时的眼神……也是和如今一样罢。

这下，狐裘大人是真惊讶了。

只是把酒喝光了。

“那你可知北邙山乃皇家陵寝之所，早在许多年前，除了王孙贵胄，其他之人便已经不许随意安葬了？”

她不傻，这道人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已经表达了他为何走的如此急迫的原因。

道士摇了摇头，眼里全是嫌弃：

“这一路，我见到了朱门酒肉臭，也见到了路边冻死骨。看到了明明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却干着下三滥勾当的人。也看到了嘴上道貌岸然的大侠背地里却和至交好友的妻子搞在了一起。这世道要我说……真的烂到家了。可世道再怎么烂，也不是我们同流合污的理由，不是么？”

狐裘大人无言。

“大人既然知道了飞马城的事情，那么……也应该知晓她们三人是怎么死的。说老实话，我后悔么？是的，毫无疑问，从那一晚开始到如今，每一天我都在后悔。我后悔为什么那一晚不亲自回去。后悔自己那一天为什么还要从云水阁出去。

这种对于错的话语，狐裘大人不知听多少人说过。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

继续等待着答案。

“嗯，到了北邙，若有人拦你，把这腰牌给他们看。到时……只要不去皇陵，这北邙山……你想把她们三个葬哪，便葬哪。而等安葬好了她们，若想来看看京城，便来寻我罢。”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门口。

脚刚要迈出，忽然一顿。

头也没回的冒出来了一句：

“你还欠我一个人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