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里:“ 哪一步?你还想干什么?”
刘夏:“把你们这些做错的人,都杀死。你们毁了我的家,毁了我。我把所有的可能都放进我的组织【东方闪电】里,希望能够让幸福之永久绽放。我发现,其实我更恨他,我的爸爸,我恨不得他也去死,你们这些无聊的大人都去死。”
此刻,微里突然叹口气,长长的。她终究明白,也一直在等着最后真相大白,自己才是所有故事的源头,所有人痛苦和折磨的源头。就是因为一个打赌,酿造了今天的局面。这个时候,她如果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它何去何从的,也许总是她最基本的感情,她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刘夏,对不起所有人,所以她只是叹了口气,坐在那里,没有半点挣扎,失去了挣扎的理由。
微里:“你觉得从你爸爸那里得不到足够的爱,对吗?但是,相信我,他是爱你的。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房间的门“轰”的一下被撞开,几乎来不及看清楚刘队的身影,他就双手制服刘夏。刘夏看了看门口吃惊的江瑞豹,笑了笑。
刘夏自言自语:“江夏,将要来临之夏;刘夏,挽留将逝夏天,命运就是这么残忍让他们不合拍,一个要来,一个要走,不合拍得要以我为代价。”
刘队给她拷上手铐,她没有半点挣扎。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好累啊,真的好累。脖子好疼,肩膀好疼,爸爸,你说这是为什么?”
刘队带着她走到门口,刘夏一直看着江瑞豹。江瑞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柔弱的女儿明明说到自己要进房间收拾衣服,他们在外面等着,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从受害者,变成了一个邪教组织的幕后主使者。二十五年至今,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以至于对于女儿的任何疑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夏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柯微里,又看向江瑞豹说道:“因为悲伤和痛苦总是堵在相同的地方,知道吗?”
她就这么走了,警察就这么走了,李惠礼给微里松绑,潘也走了。在酒店房间内,大门敞开,行李柜上半坐着个男人,摘下棒球帽,头发耷拉着,人也耷拉着。江瑞豹在几个小时之后,突然理解了女儿在烟囱上说的话,就是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处境里,所有的生活程式就一瞬间都错了。他没有觉察到——改变,会偷偷地发生在人身上,会让人无法理解。有时候,只要换个角度,就会发现在某些细小的部分,已经改变,世界也和以前不同。这个改变发生在十年前。他一直是个看上去严谨自律的人,像洋葱一样包裹着一颗浪漫的心,一层层,一层层,有一天他读到一个句子,【任何的心动,都不要怠慢了它】,内心有一股子震颤,也仅仅止于此。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那些细小的部分变化,随着开关的打开,一直都在变化之中变化,一直都在静止之中变化。他爱过很多人,从来没有因为道德家庭年龄而克制过。日子过得很快的,十年,二十年一眨眼就过去。这话,他曾对还是学生的微里说过,其实他是对自己说的。
十年来,他有酒癮再加过度运动症,现在他是一家音乐公司的老板,看上略有成功,重点就在于说一些东西被掩饰得非常好,他看起來疾步如风,精力旺盛。在办公桌上,多是合照,和朋友死党的,女儿的,儿子的,两个哥哥孩童时期的,没有妻子的照片。有一张他的照片,眼睛看很远的地方,透过高耸的鼻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他每天下班以后,都会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子,一个人也不开车,搭地铁公交,去很远的地方喝酒。通常,他会在第一个转角酒吧独饮,一个人喝看起来就像是他很需要这杯酒,所以他也会装得很不在乎邀请陌生人喝。然后喝完了这家,再秘密地走进另外一家,好像是在归家的路上暂时休息一样随意,可能回家的路上就喝了五六杯,家里还有存酒,因为没有库存这件事情会让他很不安心。总的来说,一个工作上那样克制的人,被自己的欲望控制得非常苛刻,他并不像所看到的得意又乐观的样子。最初他的运动都是跑步这样枯燥地,单人地,一个人选择运动的方式也很能代表他的个性,个性也不是一尘不变,这点很快就得到印证,他开始参加一些团体运动,如越野骑行,乒乓球对打,羽毛球对抗,小范围小圈子的,工作上的人脉和圈子维系交流,有球必打,有路行车,呼朋引伴。人家介绍他时,也确实有些看上去有点说头的头衔,他在美国读理工科,自学音乐成了音乐理论家,大学教授,后来又转身成了音乐公司老板。听得多了,他会克制而略有幽默感的回答说道:“经你这么一介绍,我的粉丝又成功地多了十个。感谢。”那些旧识和新识,谁都不可能想象到,他此刻在行李柜上,保洁阿姨正拿着吸尘器绕过他的脚底,他试图抬高,整个人失重后仰在行李柜上,四角朝天,像只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