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静谧了,因为天地之间只有以太在心灵深处奔流的声音。
全泰拉的所有生命,哪怕是在星球背面的新大陆,也能看见那座高塔,它弯曲,旋转,犹如螺旋,却高耸的难以置信,以星球大陆为基底,直插黑暗未知的太空。
城市中的人们瞠目结舌地抬起头,他们身侧的路灯,电器,终端以及各式各样与虚境,灵能有关的工具都短暂地失效了一段时间,他们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他们感受不到其他人与自己的联系,他们手中的工具化作废铁,在黑暗的静谧中,他们仰赖的文明脆弱的无以复加。
在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自己不过是无穷静谧之海中的一座孤岛。
而山野中的人们抬起头,无论他们位于何处,是位于地底,山腹,还是位于深海,湖底。
群山中的子民能看见,诸水之滨的子民亦能看见——他们总是能看见,一座纯白的高塔以超越物质世界的视角探出,深入黑暗深处,从深邃幽暗,无穷无尽的宇宙中俯瞰着下方的世界。
他们能感受到颤抖。大地,河川,山峰,海洋,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微震动,鱼群跃出海面,飞鸟惊掠丛林,所有生命的集体都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就像是人类失去了文明与智慧,就像是鱼群失去了大海与河川,就像是飞鸟失去了苍穹与枝梢,所有的生命都失去了立足之地,失去了翱翔之所。
那是生存的根基被夺走的恐惧。
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惶恐的鸟儿再次降落树梢,跃动鱼群归海洄游,世间的灯火再次明亮,静谧后的喧哗再次归于大地。
刚才工具的失灵似乎只是错觉,人间的喧嚣又回到了耳畔。
他们只是失去了一些自自己诞生以来就存在的东西,甚至在自己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并非是必须的。
它便是以太。
以太的确让更多的生命存在,但是生命本身并不需要以太。或者说,需要的不是纯粹的以太,而是以太中的一些本质,一些更加基本,更加源头的东西。
其名为‘灵’。
——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星球在无声地颤动。
积累在泰拉中的那些以太被抽离而出,这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掠夺,但对于一颗承受了太多负累的星球来说,这或许也是某种轻松。
毕竟,从未有人想过,泰拉上的以太有如此之多,如此之庞大。
【永动机-无涯之潮】在过去一千六百年间,一直都在泰拉星球的深处源源不断地释放着足以改变整个星系,浸润‘静谧之环’的以太。
即便它并没有进入工作状态,但仅仅是‘维持’级别的以太放出,也足以供应数十位第五能级所需,越是强大的人越是明白以太之海的力量,它沉寂如死海,但如若动荡,足以吞没世界。
泰拉星球作为永动机的基点,被极其庞大的以太充盈强化,让它变得坚固许多,不至于被升华者们的战斗轻易破坏,哪怕是破坏了,也能快速修复。
这便是【盖亚星球】的特征——被以太完全支撑的星球生态系统会不断修复,而且可以应对各式各样的灾害,庇护其中生存的生命。
但这种充盈的坚固,就和一个人鼓气那样,只是一种坚硬的假象,甚至,假如有第五能级强者全力战斗,戳破了这气球的气,反而会导致一次巨大的爆发。
这或许会勾连被千星之兽吸收的那些天坠之灾的余波,令爆发的量级远远超过昔日始祖真龙们的‘碎星之战’,整个星球都将化作一颗小型超新星,彻底变成星间的烟火。
甚至可以说,泰拉中的以太被抽走后,整个星球相较于之前,其实更加坚固了。
因为,抽走以太的那个人,并非是彻底将泰拉掏空,而是为它留下了骨架来支撑。
稠密的液态金属虽然坚固,但仍然会流动,被压瘪,而简单的金属骨架却能支撑更多重量,抵御更多冲击——事到如今,泰拉星球被留下的以太骨架充斥,它变得更加坚固,更加难以被破坏。
尤其是在第五能级强者们都离开后,被削弱的第四能级更是无法造成之前灾变般的破坏。
高塔顶端的人塑造着这一切。
在过去的数年中,伊恩一直都在以太之海中遨游,回溯,越过一个个道标,朝着历史的最初跃去。
他回到过【源头】。
所以,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最初,充斥着一种浩大而无穷无尽的力量,这种力量名为【灵】,塑造了最初的星神,也因太过凝聚集中,导致‘弱小’的生命无法出现。
超高浓度的灵力缔造了一个真实无限的宇宙,却令这个宇宙只有光的【万有】。
故而光之子以自己的死创造了黯与影,缔造了【空无】。
——灵生源,源生有无,有无生万物。
以太就是灵,是灵力的另一个名字,无数种面相之一。
故而以太中蕴含有无限的信息,人类的历史,人类的一切都记载在其中。
泰拉中的以太构筑出了通天之塔,而伊恩注视着塔,也就注视着泰拉的一切。
伊恩看见了人类的过去。
他注视着,注视着古老的先民驱赶毛茸茸的兽群渡过河滩,从此方的草原迈步走向彼方的他乡。
他注视着迁移的部落从南至北,踏向遍布鱼群却深寒的北方,也看见北方的部落追逐迁移的兽群南下而行,直抵茂密的山林。
他注视着拾荒者捡拾荒野中的矿石,注视着铁匠捶打烧红的铁块,注视着雕石人以铁雕刻古拙的雕像,注视着人们在石像前称颂天父的伟名,歌颂那拯救了世界,引领未来的神迹。
他注视着人类的文明在天父雕像的目光下一代代地出生,长大,衰老,死去,经历一代又一代的轮回,直到昔古的城市被掩埋进黄土,直到现今的文明登上天际。
这些很伟大吗?
渺小。
渺小的如同灰尘。
任何文明都经历过相似的一幕——开拓,前进,寻觅,探究。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文明,是集群意识还是野兽,这是任何生命都会做的普通的事情。
因为【探索】就是这个世间最普通,最渺小,也最正确不过的事情。
一点也不伟大。一点也不有趣。
所以,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去做这些‘渺小且正确之事’的生命,才可以被称之为【先驱】。
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宇宙,哪个文明,哪个族群中的先驱,都是一样的。
哪怕是最伟大,最强大,最纯粹,最超脱,最不可思议的【先驱】,在这点上,也是一样的。
【先驱】不是任何个体,不是任何生物,不是任何哲学和概念,祂是一种当然如此的力量,一种永恒的【指引】。
泰拉的先驱将目光从以太之塔移开,看向物质的世界。
星球大陆,人世凡尘,一片灿烂的灯光星火在黑暗的宇宙中闪耀着,正如一切微尘那样微不足道。
人世再怎么喧嚣,宇宙中仍然是一片静谧。
如若不能抵达静谧的世界,再怎么喧嚣的人世也不过是尘埃。
他们会办得到的,自己会留下指引。
站立在通天之塔最高处的人缓缓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摸眼前世界的脸颊。
而当他放下手时,全泰拉几乎所有的第五能级都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的身后,永动机虹吸以太的光辉比太阳更加明亮。
为了保证投票的公平,永动机当然可以将自己释放出的以太虹吸回去,当然,伊恩自己也办得到,但接下来要战斗,虽然可以一手托举永动机大战全泰拉所有第五能级,但也没必要会给自己加强度。
也就是在这时。
战斗开始了。
能够成为第五能级的强者,比谁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一切的权力都源自于力量,源自于纯粹的暴力。
既然伊恩银峰想要【封印】所有人,那么无论他的想法有多么狂妄有多么不知所谓,既然他想要这么做了,那么其他人就必须要用暴力去阻止他。
不然的话,他就会去将自己这想法实践,将一切化作铁一般的事实。
所以,不是他们想要【战斗】。
而是因为【战斗】就是解决这个世界所有的【问题】的手段,得到所有【答案】的方法。
最先抵达的,是延疆的举岳与渊星两位镇主。
锻灵匠,钲·银川。
织命者,锘·幽光。
银灰色的钢铁之光刺穿了星球大气,贯穿了黑暗真空,如利刃一般划破空间,它劈开了以太与时空,是由最自我,最顽固的灵魂锻造而出的魂之利刃。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紧随在利刃之后的,幽邃的网。它占据了利刃斩开的所有空间和以太,将这些领域全部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一张又一张灵能之网层层叠叠,编撰着全新的定律与法则,
从未想过得到永动机,故而从未有过顾忌,泰拉纪元最古老国度的镇主连携出手,而一众强者紧随其后。
他们没有同时攻击,因为第五能级的战斗不是围攻就能起到效果的,太过庞大的力量调动会互相干扰,反而会造成合击的破绽——对于一般人来说,有破绽又如何?能利用破绽的只是少数。
但对于伊恩·银峰,这位有史以来最强的先知和奥法道途开创者,没有人会自露破绽。
所有人都稍稍缓步,等待这配合最为默契的两人出手的结果。
与此同时,最为强大的几位第五能级默契地站定了方位,施展了自己的全力。
——左侧,古老的结晶龙王盘旋于真空中,与泰拉星球的磁场呼应,溢散出一圈圈淡蓝色的磁光光圈,祂的躯体坚固到无以伦比,哪怕是一颗太阳死寂后化作的白色残骸与其对撞,祂亦必能战而胜之。
——右侧,学识之都的大守护者旋转着自己的纳米之躯,中央的虹色光辉闪烁不定,释放着八芒星的纹路,祂掌握的技艺之多只能用悲剧来形容,技与智的巅峰或许就是大守护者的真实写照。
——恒远之风不知何时,化作了一道纯粹的运动,一种可以抵达无穷远方的永恒之风,她越过粒子间的缝隙,将大分子吹散,将原子间的缝隙扩大,她甚至分裂了核子,将质子中子全部都吹散开来,令稀薄的星球大气之外亦亮起了一连串明亮的狂风,来到了伊恩的后侧。
——蜕蛹者与魂之锻者一个扩散着灰浊的光辉,遮蔽视线,一个捶打时空,似乎要从虚无中锻出利刃,亦或是足以囚禁神祇的监牢。
诸多第五能级强者以自己的方法来到了这座以太之塔的巅峰,他们在催动自己最强力量的同时,也在观望。
他们在等待,等待伊恩给出一份可以说服他们的答案。
可以战胜他们的‘力量’。
他们不会失望。
“就是这样。”
伊恩凝视着正面朝着自己袭来的‘举岳渊星’两位镇主,他明白了镇主这一词汇的意思:“‘破坏’之后紧跟着‘编织’,这就是最古老的封印。”
锻灵匠持有的顶座之血,名为【天门破限】,它的源头是一个气态巨星文明的火种,那是一种没有任何体型上限,形状类似蜈蚣的超级巨兽,祂们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宇宙飞船,与星河间的诸多文明共生,以泛用交通工具的身份获取诸多文明的技术,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文明。
它的火种曾经降临在泰拉,造成了一次天启灾难,恐怖的气海巨兽搅动着整个星球的大气循环,最终被人类的天梯系统操控星球磁场击溃,这巨兽的核心与火种最终化作了顶座之血,具备让人可以无限制提升自己力量的能力。
最初的举岳镇主只是将其用来磨砺肉体,拥有了可以徒手举起山岳,挪移峰峦的伟力,他用这几乎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力量击溃诸多巨兽灾邪,创造出了延疆大平原,是那时纯粹力量最强大的存在。
而锻灵匠将这份力量用在了锻造自己的灵魂与以太真身之上,此刻,他运用当年‘天门文明’用以穿梭宇宙星河的技术,化作足以劈开时空的以太之刃,破碎伊恩用以操控以太的链接,封印伊恩的技术。
而紧随而来的‘渊星’,其顶座之血名为【葬地尘纱】。其源头火种文明曾经生活在‘大空洞’中,那是宇宙中物质最为稀缺的空无之地,是寂灭的深渊,所有生命最为恐惧的死地。
但是,却有生命在那里繁衍。那是一种极其微渺的生命,在大空洞中逐渐等待死寂的中子星上诞生,在成为智慧生命之前,它们困顿了许久,但在获得了智慧之后,它们迅速成为了他们甚至是祂们,这是人类尺度难以理解的急速。
尘纱文明拥有以太宇宙中最为先进的人造时空技术,甚至可以通过以太短暂前知,筛选未来,换而言之,祂们一族都是先知,几乎已经可以算是星神,但祂们在预知未来这条道上走的太远,陷于平行时空中,难以寻觅到真正的无限之道,令祂们最终遭遇了平行时空中的终焉——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规避,哪怕是在平行时空遇到了也等同于主世界遇到了的,超越时空的破灭。
织命者继承了尘纱文明通过以太在小范围时空内编织全新宇宙常数,甚至是全新铭文定律的能力,在锻灵匠破开宇宙时空的空白中,她甚至能短暂地创造一个小型异世界,将所有无法控制的灾害封印。
镇主之名便是由此而来,历代镇主都是如此配合,由举岳击败敌人,由渊星将其封印,整个延疆,就是建立在一个超巨型封印上的国度。
面对两人合击的瞬间,伊恩操控以太的超感链接被破坏,而一层迥异于所有正常宇宙时空的规则与定律填充了这一空白。
——如若是空白的时空,以伊恩的力量,一瞬间就能重塑出链接以太的回路,必须要用异常的定律编织填充。
如此一来,再怎么强大的存在,拥有再怎么不可思议力量与匪夷所思能力的怪物,也要失去力量一瞬。
这,就是让诸多火种之神饮恨的【延疆封印】!
但是,这一切建立在一个前提上。
那就是,伊恩用的力量,真的还是【以太】。
锻灵匠的时空之刃斩击在了伊恩的额头之上,以此为中心,时空崩碎出了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缝,没有以太的漆黑区域蔓延,而织命者的幽邃光晕急速跟上,将其填充,要将伊恩包裹。
但就在此时,两人同时露出了惊愕甚至是悚然的表情,因为伊恩被斩中的身体上没有任何破碎的痕迹,理论上来说,就算是镇星龙王都无法承受这一击,链接身躯的时空和以太会破碎,而织命者的力量可以阻断任何修复和重连,让敌人以这种无尽破碎的姿态被封印。
可是,哪怕伊恩周边的时空都破碎了,他的身体却仍然完好无损,一层淡淡的,仿佛并不存在的微弱灵光构筑着伊恩的身躯,让他微微抬起头时,就将锻灵匠的时空之刃崩碎,将织命者编织而出的定律之网撕裂。
“你们两个很危险,但却是这个世界必须的‘抑制力’。”
伊恩抬起手,悄无声息,却抓住了两人的脖颈,而以白发青年为中心,一轮银色的光辉开始急速扩展,先驱平台的力量宛如银色太阳般充斥了泰拉星球外的整个天穹,构筑出复杂无比的几何结构:“所以你们的封印地最为特殊,那就是‘泰拉’。”
“至于其他人,我别有安排。”
刹那之后,伴随着足以令星球震荡,时空破碎的恐怖灵力爆发,在所有第五能级强者身侧,一道道银色的门扉展开,将他们吞噬进去,投送至远方彼端。
一瞬间,无论是结晶龙王还是大守护者,是蜕蛹者还是恒远之风,所有第五能级都消失在了泰拉周边,只剩下伊恩与两位延疆的强者。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我明明切断了你和以太的所有联系!”
被扼住脖颈,锻灵匠睁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扫视着伊恩周身奇异的幽光,似乎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你仅仅凭借自己体内蕴含的力量,就能完全压制我们?!”
“不。”而另一侧,织命者却更加冷静地观察伊恩周身的幽光,她一字一顿道:“这仍然是某种以太,但却更加复杂……伊恩,你改造了星神的以太,创造出了自己的以太?!”
“难怪我们的封印没有作用,因为你与你创造的以太之间的链接超乎了我们的认知,根本无法完全隔断!”
“你,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就是我钦佩你们的地方,你们都是泰拉文明真正的天才人杰
伊恩微笑着说道:“哪怕仅仅是只见到了第一眼,就能迅速判断出我真正力量的来源,大致摸清楚我如今手段的本质。”
“我究竟打算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封印你们,让你们在你们应当出现的世代复苏——不过您二位比较特殊,如若泰拉又有棘手的火种之神复苏亦或是出现,恐怕还需要您二位出手。”
“所以,我为你们准备的封印地点,就是泰拉。”
话毕,伊恩手中力量一震。
登时,锻灵匠和织命者背后就被震出一道道虚影,锻灵匠的背后是一头环绕天地,于星宇间纵横的庞然巨蜈,但它却有一个人类的头颅,那数以十万百万计的蜈蚣节肢,拨动时空的肢体却都是人类的手臂,令它看上去无比悚然,就像是某种怪异猎奇神话中的邪异之神。
而织命者背后的虚影就更加怪异,它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时空中交错交织而出的蛛网,但如若认真看去,就能发现这些蛛网每一个都是由人手人枝延伸而成,而每一个蛛网交错的节点,都有一颗幽邃的眼睛旋转注视着。
本不应该如此。
两种似人非人,怪异无比的虚影,就是隐藏在泰拉第五能级以太真身背后最真实的【本相】。
以人之躯,以人之心,以人之行,驾驭非人之力,非人之念,非人之欲。如此扭曲压抑的力量,如此简单粗暴的融合,早已让泰拉的第五能级变成这般扭曲的模样。
但事实上,伊恩却并没有半点鄙夷,他怀有尊敬。
因为再怎么邪异,再怎么扭曲,对方的肢体仍然是人,仍然是人类的意志在操控这庞大的非人神力。
但伊恩要做的,反而是推动他们彻底接纳。
彻底接纳这【非人的力量】。
“伊恩!”“住手!”
在以太高塔顶端,两位第五能级强者同时发出怒吼,因为他们感应到了,伊恩的力量渗入他们的身躯中,以一种冰冷的精致修改他们肉体中的每一丝源质结构和以太回路,他们留下的,那些虽然整体效率不高,却能让人类自如操控的力量根基被修正,恢复成了原本那样,更加坚固也更加高效,但却‘非人’的结构:“你这是要把我们变成畸变的怪物吗?快住手!”
“畸变,其实就是人类的肉体与异星之兽的力量起冲突导致的结果,异形,就是彻底从人类蜕变成异形怪物的结果,荒野群森中的荒野女士就是异形之母,亦是荒野人族之母。”
伊恩微微摇头:“而你们却不一样,你们的意志其实早已强大到了可以操控完整的火种,但却固执地要纠结于人类的形态——什么力量就得要有什么形态,这才是真理,你们接受了异星的火种,就必须要改造出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本相’,而不是非要用人类的形态,构筑出那种人类看了都得高呼‘太极端’的外神之貌。”
“听着,外在的肉体不过是最没有意义的皮囊,你们真正珍贵的是那颗人类之心,你们觉得自己是人,那就一辈子都坚信自己是人,无论外在,无论表象。”
此刻,两位延疆第五能级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肉体中,那些原本费几百年都无法调整恢复的各种以太回路,源质结构都恢复到了一个完整,平稳的结构,一个可以顺畅调度,不至于自我矛盾冲突,自我损耗的状态。
第五能级的路,是用历代传承者的生命硬生生试验出来的。
他们的体内,有太多前人留下的,不知错误还是正确的经验,那些长时间运行下去就必然冲突,损耗寿命的回路,却可以帮助他们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胜于正常状态的力量,压制那时无时无刻不袭击人类的大敌,在那个生命不过是薪柴的失落岁月中,这就是守护人类的利刃。
千百数万个类似的爆发回路凝聚在一起,赋予了第五能级远胜于‘同级’水准的爆发力,他们每一个都是无以伦比的杀戮机器,也是恐怖到极致的玻璃大炮,一般的火种之神面对他们血腥的暴力,只能饮恨告终。
即便代价是他们自己需要永恒地燃烧自己的灵魂与肉体,直至生命的尽头。
每一个顶座之血,都是无数英雄的血肉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但,一个时代需要一个时代的象征。英雄固然值得尊敬,但即便是英雄自己,渴望的也是一个平稳安宁,没有英雄的未来。
如果在应该和平发展的年代,仍然拥有如此多的‘英雄之血’,那么他们就会彼此为敌,彼此释放自己燃烧灵魂与未来诞生而出的‘欲望’与‘野心’。
互相以‘坚信’争斗,创造一个他们心中‘最好的未来’。
——英雄,该休息了。
伊恩俯下身去,他一只手将锻灵匠按进了星球大气中,而另一只手将织命者按进了星球地核,泰拉的引力凹槽中央。
这一切都是基于正常三维时空之上的操作,远近,内外,大小,都对踏出了半步的伊恩毫无意义,庞大的天门巨兽融入泰拉的大气循环,而尘纱之民将可以在自己熟悉的高压高引力高以太环境中休养生息。
“你们的生命本质被我刻印在了星球的循环中,接受自然环境的滋养修复,你们的寿命将会恢复到正常环境中的数十万年甚至更漫长的时光。”
“但是在泰拉遭遇危机,遭遇前所未有的强敌时,你们将会苏醒,击败那些同样苏醒的火种之神,保护泰拉文明,就和你们如今做的一模一样。”
“等待你们的灵魂和肉体修复到了足够正常行动的程度,你们的意识将可以塑造出一个人类的躯体,作为你们行走在人世间的端口。这是龙王们最常用的代理人之法,而我将这种塑造之法称之为‘拟道’,你们可以用那个全新的人类身体,去从头修行奥法之道,亦或是那时候人类文明开发出的什么其他东西。”
“死亡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真正的生命仍在星球之中,你们可以用人类的身体成为那个时代的强者,亦或是普通人,随你们所愿。等到人类文明可以解开你们身上的封印,亦或是你们另一个人类之躯的力量超越了我设下的封印,你们就可以重新以真身回到泰拉。”
“那时的人类文明,必然有了可以接纳你们的力量——或许不能,但我也不在乎了。”
“我能听见你们心中的声音,这是你们都能接受的结局。”
两位被封印——或者说,被强制按进养老地的强者听见了伊恩的讲解,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以他们的智慧,怎能听不出,这本质上就是给予他们新生,让他们可以活出第二世,甚至第三第四无数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两位已经逐渐融入封印中的老者不解道:“为什么给予战败者如此优厚的条件?”
“因为我不是与你们战斗。”
伊恩注视着‘熟悉’的两位老人。
在诸多时空中,他也流浪到过延疆,那个空阔,冰冷,寂静无人的国度。昔日的辉煌和缺少大量人口后的城市在许多地方没有维护,变得腐朽而危险,孩子们在这孤寂的环境中变得沉默寡言,最终也将埋葬在那片本应繁荣的重工业城市废墟中,成为延疆衰弱的一个符号。
直到他的到来。
虽然是外来者,虽然是逃难者,但初步选择改变自己性格,变得更加富有亲和力的伊恩迅速得到了本地人的欢迎,他带领年轻的孩子修整街道,维修破损的地暖管道,将熄灭的路灯一个个恢复明亮。
因为他就是太阳,即便是延疆的冰寒也被融化,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伊恩成为了本地的骄傲,成为了大学院的破例收录学生,成为了学院首席,然后被早就一路关注,一路暗中照看的两位延疆强者亲自教导。
有时是钲·银川。暴躁护短,豪迈大方的老人。有时是锘·幽光。温和坚韧,指引前路的老人。
被视作后辈孩子,被许多师兄师姐照顾,那种温馨的感觉,宛如真正的家庭,令伊恩都有些回忆起地球的老家,那个东方的国度,延疆的文化与那个国度有一些相似之处。
他在那里知晓了‘异星火种’的真相,知晓了失落纪元的惨烈,知晓了亚空间的深邃无尽,甚至在延疆古老的封印之中,无数危机环绕之下,得到了自己第五能级的材料。
那大概是整个泰拉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顶座之血来源——几乎不可能有人可以绕过封印和火种之神自己的力量,剥离顶座之血,但对于一位持有星神之礼的先知来说,无非就是轮回试错的次数罢了。
锻灵匠和织命者都无法理解伊恩的所作所为:“你刚才运用的力量已经超过了第五能级的上限,无论那是什么样的以太,都会导致终焉的行动啊……你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到……”
“修复好屏障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伊恩却直接打断道:“那需要数百上千年的时光,对于终焉和我而言只是一瞬,但是。”
他沉声,用极致肃然的声音道:“到那时,你们就都死了。”
“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有人死在黎明的前夜,无论是谁,无论是敌是友。”
“至于终焉……终焉根本无法被规避,祂根本不是我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生物,祂就是‘宇宙终焉’的具象化,‘万物终结’的奇点。”
伊恩侧过头,看向远方摇篮之外的终焉,在成长至如今地步后,他终于能够明白,终焉外侧的那些扭曲的时空是什么了。
那些是闭合类时曲线,是终焉‘宇宙终点’之力衍生而出的梦境。
就如伊恩最初猜测的那样,终焉可以在时间线上行走,但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单纯的时间轴生命,而是因为在宇宙的终末,整个无限大宇宙中所有的物质,都将会环绕一个‘轴’旋转,整个宇宙的旋转将时空扭曲成了一个极端的模样,以至于时间都闭合了,形成了自然的‘环’。
那个轴心就是终焉的本体。
这种宇宙终焉的模样,可以被称之为‘哥德尔宇宙形态’,时空旅行在那样的条件下甚至都称不上是奇迹,而是一种必然的本能,终焉的碎片正是因为携有部分终焉的力量,故而周身有着无数闭合类时曲线。
任何靠近它的生物,只要没有超越时空的力量,就会被直接传送至其他时间线,甚至是直接传送回‘终焉之时’,彻底迎接自己的毁灭。
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拦,规避终焉,因为对方是从结局蔓延而来的终末,是只能拖延无法阻挡的‘未来’。
对方之所以会在摇篮周边等待,是因为摇篮终究会毁灭,甚至可以说,泰拉摇篮在未来已经被终焉毁灭,所以终焉才无所谓地等待,因为结局已经注定,祂并不在意人类这种只能顺着时间轴行走的生物能多活几万年亦或是几亿年,祂不在乎,祂只需要等待就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祂是超越时空,因果,甚至逻辑的‘终焉’。
——只要祂还存在,就必然会有‘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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