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牢房外。
丘神绩并没有趴在门外偷听,反倒是来到另一边的牢房内,看向里面争论的两人。
看着他圆脸上浮现出那股自以为很温和,实际上说不出狰狞的笑容,别说金智照停下动作,浑身绷紧,薛楚玉咕嘟吞咽了一下口水,都有些害怕,赶忙起身道:“丘武卫!”
丘神绩按了按手:“你继续,这个贼女今天又找什么借口了?”
薛楚玉老实的道:“她是新罗公主,不比普通贵族,要想方设法的维护自己的国家,我会好好驳斥她的。”
丘神绩知道李彦如此安排别有目的,咧嘴笑了笑:“小郎君有耐心,能成事,好!如果她不老实,你尽管跟我说,我有时候累了,也要换换对象,六郎说过,得劳逸结合。”
金智照听得眼中寒光闪烁,她如果恢复了武功,眼前的这些还不是砍瓜切菜,如今是阶下之囚,想要辩一辩,却都不太敢,只能撇过头去。
薛楚玉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对比起自己在弘文馆内遭到的白眼,是真的很暖心的,也关切地道:“丘武卫,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来探监杨执柔?”
丘神绩笑道:“是啊,此贼嘴硬得很,我原本以为还要再审几日,没想到还有人送上门来,看来今天就能结束了。”
薛楚玉脸色微变:“丘武卫难道要对那探监之人动手?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丘神绩摆了摆手:“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如此,我内卫还是很讲道理的,但这杨执柔超出寻常的难审,已经让我确定了他所犯的事情,恐怕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见薛楚玉满是疑惑,丘神绩干脆解释道:“对于高门大族来说,获罪的影响其实分为四层:个人,至亲,房属和全族。”
“如云丹案件,六郎对此案厌恶至极,影响确实巨大,但圣人最后下令处死的,也只是窦德成、崔守业和李思冲三个人,还有一众贩毒的参与者,并没有波及他们的亲属,崔守业的兄长崔郎中和李思冲的父亲李敬玄,都没有被问罪。”
“唯有犯了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才会波及全家亲属,比如后来李敬玄家中搜出甲胄,顿时将家中老小问罪处斩。”
“但处斩了李敬玄,也不会涉及整个李氏,无论是他原本的李氏,还是后来并入的赵郡李氏,都不至于被连累,连涉及房属都没有,更别提整个大族了。”
“本朝只有一桩案子,涉及到了整个大族,连姻亲都受到了巨大的牵连。”
说到这里,丘神绩停了下来。
别说薛楚玉听得聚精会神,就连金智照都竖起了耳朵,但他偏偏不说了。
两人十分难受,又畏惧他的凶威,不敢问。
丘神绩不在乎金智照,对薛仁贵之子薛楚玉摇摇头:“不是我要吊你胃口,实在是说不得……”
“说回杨执柔,此贼所犯的罪,影响的就不是一家,恐怕会连累全房,所以才会咬紧牙关,死活不说。不过他也快到极限了,只要当着他的面将探监者审问,他就知道外面的杨氏根本不足以影响时局,自然会彻底绝望,而他一旦交代,连累到探监的族人,也就不算破坏规矩……”
“出来了!”
确实出来了。
杨嘉本在牢房内,几乎是扶着墙走的,到了牢门边上,等了好半响,好不容易腿不再软,再也不敢停留,匆匆而出,就要离开。
丘神绩却走了过去:“杨老,这么急做什么?”
杨嘉本拱手:“丘武卫,老夫探监完毕,要离开了!”
丘神绩仔细打量他,突然探手,拽住杨嘉本的衣袍:“本官看你面容诡异,行色匆匆,也是杨贼的同党,别想走!来人啊,把他也给我吊起来!”
杨嘉本怔住,万万没想到丘神绩会直接翻脸,尖叫起来:“老夫是得太子殿下敕令,才能进来探监的,丘神绩,你敢!”
丘神绩了然道:“我是让你探监了啊,太子殿下没有说你有罪不能抓人吧?我现在怀疑杨贼把秘密透露给你知道了,吊起来!”
丘神绩只是抓人的借口,并不能肯定,但杨嘉本想到自己还真的听到了秘密,惊得魂飞魄散,开始熟练的耍泼:“你敢审老夫?老夫一大把年纪,你是要老夫的命么?”
上前的内卫看着他白发苍苍,确实有些不太敢动,唯有丘神绩哈哈大笑,一脚就将他踹了个跟头,呸了一声:“别人怕你们这等老物,动不动死给人看,我却不怕,你以为我没有查过你?你去年刚娶了一房妾室,老当益壮得很呐,有种就真的去死!!”
说着,又踹了过去。
杨嘉本被踢得惨叫起来,白发披散,在地上打滚。
丘神绩探手抓住他的白发,直接往牢内拖去,在砰的关上牢门时,薛楚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豆卢钦望都被大理寺办好了,明天就要行刑,我今天把你们审完,才可以安心观礼啊!”
听到对面的牢内,传出歇斯底里的哀嚎声,金智照噤若寒蝉。
薛楚玉倒是好心安慰:“别害怕,等杨执柔审问完,他才会来审你的。”
金智照:“……”
真是谢谢你了!
……
这回是真的飞快,连半个时辰都未到,牢门再度打开。
丘神绩大踏步的走了出来,也顾不上擦拭脸上溅着的鲜血,吩咐手下:“去寻个医佐来,让那老物别死在我内狱,拖去大理寺审问后再死。”
“是!”
薛楚玉敬畏的迎了上去:“丘武卫,审问出来了?”
丘神绩点点头,神情中满是兴奋,又带着一丝惊惧:“审出来了,怪不得死活不愿意说……我要去见六郎,你继续盯着那新罗贼女,明天等我看完行刑,就轮到她。”
不远处的金智照瑟瑟发抖,薛楚玉实在好奇:“丘武卫,能稍稍透露一下么?”
丘神绩低声道:“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本朝的第一大案么……”
薛楚玉立于原地,思索片刻,目光突然一动。
是了,他父亲也讲过一回,却匆匆带过,同样不愿多提。
那场本朝第一,牵连无数的大案:
“长孙无忌谋逆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