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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来信

山上与世无争,悠闲安宁的生活节奏,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

夜惊堂在外面南征北战近一年,忽然闲下来,回到睡觉、练功两点一线的日子,在住了几天后,就慢慢喜欢上了这种单调而纯粹的日子。

每天早上天一亮,便起床来到玉虚观后山的竹林,和华阳小侄子一起练功,他梅桩跳累了,就下来练练拳脚,偶尔还和华阳用木棍切磋一下。

看着华阳嗷嗷跳脚的模样,倒是体会到了义父当年虐菜时的快感。

太后娘娘在山上住着,也忘却了外面的烦恼事,每天就是和水儿到处闲逛,到了饭点,还会亲自下厨,走十几里山路跑过来,给他送饭;不过为了不让人起疑,打的由头还是过来上香,顺便来看看。

而到了晚上,则要单调一些,水儿战斗力太低,被折腾一次好几天都不敢烧,也怕干扰他白天习武进修,为此每天他回来,都已经钻太后娘娘屋里了,好在暖手宝会心疼人,每天都把水儿往他屋里撵,算下来每隔两三天,还是能放松一次。

其他时间,夜惊堂都是彻夜打坐,琢磨一天下来的武学感悟,虽然九梅桩的考题很难,但静下心来日复一日苦练,加上悟性超凡,进步也是肉眼可见,几乎每天都能体会到长进。

夜惊堂也不好描述那种状态,当气脉、肌肉、本能等等,调整到一定境界后,便领略到了一股驾轻就熟的感觉,往日神经刀的龙气剑,也不再神经,只要想便能捕捉到契机,在最合理的条件下施展出来。

能因地制宜,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寻找到最合适的法门,不再遵循固定的运气脉络,已经是返璞归真的大乘气象。

但距离入圣,夜惊堂感觉还差一截,无论是和左贤王比,还是和冰坨坨比,他气劲爆发的威势,都要弱上几分。

夜惊堂明白这和‘功力’有关,内为劲、外为力,他龙象之力,外力自然不用再练,而内劲这东西,只能靠日积月累的沉淀,或者天琅珠、精气神三图等护经扩脉的神物来提升。

他毕竟太年轻,内家三图练的不久还缺一张,仅靠两颗天琅珠攀升的功力,能打到现在,天赋已经算前无古人,想去和那些动辄五六十岁的山上老怪扳手腕,确实有点难度。

毕竟能走到武圣的人,都是一代天骄,谁没点大机缘傍身?

南北两朝的武圣,不是道佛掌教一朝国师,就是墨家传人北荒霸主,连垫底的左贤王,都手握西海各部最好的资源,把雪湖林当自家后园。

冰坨坨那么离谱的天赋,就因为只是个天南小教主,手上没太多资源,便被压了好多年上不去。

他手上可用的资源比冰坨坨多,说大魏集一国之力在养他也不为过,但时间太短,想碾压这些老妖怪,还是得继续练。

在意识到这点后,夜惊堂没有再奢求快速通过梅桩,开始匀出时间打坐练功,让内劲也跟上,以免最后严重偏科,出现武学造诣够了,但底蕴撑不住,打起来眼高手低的情况。

一天半数时间练功,半数时间研究梅桩,过关的速度肯定会慢上许多。

夜惊堂本来估计过去要十天半月,中途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不分心多动动脑子,六七天基本上就能过去,但最后还是练了半个月,才初见成效。

时间一晃便到了腊月下旬,天空阴沉沉的,看样子山上是要下雪了。

玉虚观后山竹林间,华阳端着碗大米饭,蹲在已经垒出半人高的大鸟窝旁,目不转睛看着水潭。

而毛茸茸的鸟鸟,则从鸟窝的圆洞里探头,望着竹架上悬挂的竹叶,看起来是已经做好了嘲笑堂堂的准备。

水潭边缘,夜惊堂身着黑色劲装,望着悬挂在前方的一百零八片竹叶,目光静如死水,在酝酿片刻后,略微提气,脚尖轻点,身形便无风而起。

虽然跃上木桩动作看起来很大,但启停之间,身形宛若流云,似乎连衣袍发丝的飘动,都跟随着动作的韵律。

华阳端着饭碗,见状眼前微微一亮,仔细看着夜惊堂在梅桩上来回跳跃。

虽然说是跳跃,但浑身肌肉乃至气息都在掌控之内,控制的恰到好处,落在旁人眼中,就好似匀速滑行。

夜惊堂连续跃过梅桩,无论是在空中还是脚点木桩,速度都没有任何起伏,也没带出任何声响,说好听点是行云流水,说不好听就是跟个鬼一样,从密集竹叶中飘了过去。

华阳尚不了解背后用了多少功夫,但仅看外在,就能感觉到那种举重若轻的飘然意境,知道这次必然能过去了。

毕竟夜惊堂现在的气态,看起来就和第一次见师父时,师父把茶壶里的水倒进杯子里一样——四平八稳水柱如同静止,没带起任何声响,当时他还觉得平平无奇,没什么难度。

但当他尝试学着倒水时,才发现这平平无奇中,藏了多少东西,不说寻常人,哪怕是山上最德高望重的师叔伯,可能苦练一辈子,也摸不到这种大巧不工的境界。

所谓‘返璞归真’便是如此,虽然普普通通没有任何锋芒,看似只是比寻常武人‘恰到好处’一点,但这一点之差,背后隔的却是一整座江湖!

呼~

夜惊堂身形飘然落地,站在了水潭的另一头,回眸看向静止的竹叶和水面,眼底显出了几分小得意,转头望向目不转睛的华阳师侄,开口道:

“看,我就说跳过去很简单吧。”

“噗——”

华阳本来还在惊艳,闻声一口米饭直接喷了出来,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夜大侠,你没日没夜跳了半个月才过去,说简单?”

夜惊堂也觉得半个月有点久,不过对寻常人来说应该已经很快了,他回到水潭另一头,笑道:

“半个月不慢了,等你以后跳过去,就明白我说简单是什么意思了。这练的可不是跳梅桩,而是一种境界。”

华阳知道是在练某种常人终身难以触及的东西,但不明白确切是什么,当下好奇询问:

“什么境界?”

夜惊堂拔出螭龙刀挂在腰间,稍微斟酌了下,并未言语,而是左手握住刀柄。

呛啷——

阴沉沉的竹林间寒光一闪。

华阳没感觉的任何气劲扑面,那把很漂亮的环首刀,就回到刀鞘之中,感觉只是随意拔出来亮了下。

他正想疑惑询问,却忽然听到“咔咔咔~”枝叶崩断的声音。

转眼看去,才发现夜惊堂三丈外的一颗青竹,齐肩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斜着的切口,竹子往侧面倒去,压弯了无数竹冠,倒在了荒林之间。

嘭~

?!

华阳长大嘴巴,眼底满是惊艳:

“嚯……”

夜惊堂慢条斯理收刀归鞘,解释道:

“练的是‘熟能生巧’的境界,把气劲聚于一点不难,难在活学活用、信手拈来,当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对策,且能身随心动完美展现,自然就不用再讲究招式章法;伱无固定招式,对手便没法破招,而世间万般绝学,你总能找到应对,自然就山下无敌了……”

华阳还在打底子,哪里听得懂这些,想了想道:

“要是两个熟能生巧的人碰一起怎么办?”

“正常来讲是一力降十会,比谁功力深。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哪怕都是百家皆通,总有一个悟性更高、阅历更深、反应更快,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所以武无第二。”

夜惊堂苦练半个月,确实有了很多感悟,当下便在鸟窝旁坐下,和华阳讲些他暂时用不上,但以后必然会受用终身的武道理念,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吕太清给他的点拨之恩。

而华阳可能是觉得夜惊堂长得比师父俊,武艺高,雀雀也大,把夜惊堂当成了榜样,听到十分认真。

一大一小就这么讲了片刻后,竹林外忽然响起了动静。

鸟鸟早就饿的不行了,作为猛禽又不能跟着出家人吃斋饭,闻声便从窝里跑出来:

“叽叽叽……”

竹林外侧,太后娘娘带着红玉姗姗而来,红玉手里还提着个饭盒,至于水儿,因为无颜面见玉虚山父老,这些日子都没敢往这边跑。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来到竹林外:

“待会我就准备回去了,怎么下午也送饭过来,路多难走。”

“也没多远,反正没事。”

太后娘娘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夜惊堂:

“刚才京城那边来了信,你看看。”

因为是衙门的机密文件,太后娘娘也没凑在旁边打量,递给夜惊堂后就回身逗起了鸟鸟。

夜惊堂稍显疑惑,拿着黄色信封打量,可见上面有火漆和黑衙的印章,把信封打开,里面装着信纸和一封小一点的信,上面写着‘夜惊堂亲启’。

夜惊堂瞧见笨笨的笔迹,嘴角自然勾了起来,和收到媳妇家书似得,先左右看了看,而后靠在一颗竹子上,查看起信纸的内容。

黑衙的文书上,写的都是正事,主要是曹公公的猜测,以及关外探子汇报的消息,除开西海都护府例行军演、左贤王不见人之外,尚无确切消息。

夜惊堂目前用天琅珠,提升不算大,但显然也有,而且儿子闺女徒弟以后肯定要用,所以对雪湖这种甲子才有一批的神物,肯定是在意的。

看完文书后,夜惊堂蹙眉思索了下,把此事记在了心上,又把大笨笨的信封打开,心底还琢磨着开头会不会是‘惊堂,见字如面’之类很温馨的话。

结果展开信纸,流利笔锋映入眼帘,第一句就是:

色胚,你说好来接本王,人呢?

“呃……”

夜惊堂想了想,觉得这才叫见字如面,连笨笨昂首挺胸瞪他的模样都跃然纸上了。

离开京城时,他确实说过要去接笨笨,但前提是钰虎的回去,钰虎不走,他也不可能硬往回撵不是。

夜惊堂眼底有些惭愧继续往下看去:

本王就知道会如此,等回来再收拾你,马上年关,收到信也不用急着折返,先陪太后在娘家过完年……

本王知道你挂念,这段日子在京城,本王没人管挺悠闲,都快把你忘了,要不是曹公公求见,都想不起来你……

本王前些天去过天水桥一次,你的老属下六子成婚了,娶得粮铺掌柜的闺女,怕麻烦没好意思通知你,本王帮你随了个礼……

北梁那个华青芷走了,临行前还送了本王一幅画,把你也画了进去,看起来有想法,可惜此去便是永别,本王送了她一把匕首青鹤,让她留个念想……

姐姐近况如何?是不是整天逛诗会,出丑没有?师尊整天醉生梦死,管不住姐姐,你在身边当护卫,定要上心才是……

雪贵妃是不是又吃胖了好几斤?开年还得办事,它胖的飞不动可不行……

还有梵姑娘,现在应该进门了吧?本王看她整天黏着你,就知道你这色胚克制不住……

……

满篇蝇头小字,说的皆是家长里短,虽然没有什么表述心扉的甜言蜜语,但字里行间处处透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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