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桥的擂台,搭建在河对岸的的一家酒楼外,酒楼已经被三娘购置了下来,目前招牌改成魁星楼,朝廷奖励给夺魁之人的匾额,便放在二楼的窗口。
此时新搭建的擂台上,两个出自云州门派的年轻人,正在切磋拳脚;而擂台下围的全是看客,有各地而来的江湖武夫,也有天水桥附近的市井百姓。
折云璃作为夜府的门神,这时候倒是有了点高手包袱,没有再和平日里一样凑到人群里谈天说地,而是抱着长刀站在酒楼屋脊上,学着师父的模样,不苟言笑认真观摩。
毛茸茸的鸟鸟,对比武兴趣不大,在房顶顺着积雪往下滑,姿态如同企鹅,滑到屋檐边缘,还探头往下看一眼:
“叽?”
酒楼屋檐下方,放着几张椅子,华俊臣、许天应、曹阿宁坐在其中担任评委,虽然三人武艺在夜惊堂看来奇形怪状,但放在江湖上却是实打实的顶尖高手,给年轻小辈当裁判完全够格,此时还在彼此闲聊:
“这拳法倒是有点意思,在北梁没见过……”
“是‘抱元劲’,抱元门的掌门李混元,去年挨了夜大阎王一拳没死……”
“怪不得,有这战绩,也称得上名师高徒……”
……
而就在上下如此热闹之间,折云璃忽然发现一道人影,跃到了新宅上方,还朝这边看了眼,冲她招了招手。
瞧见夜惊堂冒头,折云璃自然一喜,当即离开酒楼,带着鸟鸟从人群后方回到了新宅,追到了围墙上:
“惊堂哥,你做什么去?”
夜惊堂正想说话,却发现大逆不道的鸟鸟,直接落在了他头顶上,又抬手把鸟鸟抱下来:
“宫里有点事,过去看一下。要不一起去转转?”
折云璃作为反贼少主,肯定是不喜欢进宫,但这些天夜惊堂白天都在忙里忙外,到了晚上又直接失踪,都没空和她一起遛街,此时显然也不介意去什么地方了,相伴走在身侧,询问道:
“什么事情?不会是办婚事吧?”
“着急成亲了?”
“这是师父的安排,我着什么急,我就是怕你们不声不响把事情安排好,然后忽然就成婚了。要是日子定下来,你得先告诉我一声。”
夜惊堂这些天其实也在考虑这些,他稍微斟酌了下,停下身形在云璃面前半蹲:
“来。”
?
折云璃落在房顶上,瞧见此景显然有点迟疑,不过左右看了看后,还是一个小跳趴在了夜惊堂背上,揉了揉转头打量的鸟鸟:
“惊堂哥还挺会讨好姑娘~”
夜惊堂摇头一笑,背着云璃往皇城行进,询问道:
“我真提亲了,你师父也答应了。你心里什么想法,私下里和我说说?”
折云璃眨了眨眸子,对此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惊堂哥占了我便宜,就得负责,师父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夜惊堂在房舍上起落,略微斟酌:
“咱们第一次见面,你才十四岁,当时还没我肩膀高,身段儿也没长开,看起来和假小子似得,当时确实是把你当小妹妹,没往其他地方想。”
折云璃听见这话,往前靠了些,软软的小南霄山,压在了夜惊堂背上,偏头打量:
“然后呢?”
夜惊堂感觉到背后的软枕,眼神出现些许异样:
“然后你长大了,就慢慢想歪了。记得有次回京城,伱在三娘家里住着,我在窗口瞧见你,才猛然发现你也是大姑娘了。我喜欢凝儿,不敢太放肆,才尽力把你当妹妹看,但是呢……”
折云璃把鸟鸟丢到一边它自己飞,双手搭在肩膀上,询问道:
“但是惊堂哥见色起意,还是动心了?”
夜惊堂回应道:“好看是其次,主要还是性格。咱们俩年龄差不多,喜好也投缘,在一起就特别有乐子,久而久之心里就放不下来了,但后来……唉,主要还是怪我。”
折云璃知道在说师父的问题,想了想道:
“我无所谓,反正师父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来。再者惊堂哥都趁我睡觉占便宜了,我不从命,还能嫁给谁去……”
折云璃说两句,感觉这话题怪怪的,便转眼打量:
“要不惊堂哥先进宫,我在外面等你,搞好带鸟鸟去买只烧鸡。”
“叽~!”
鸟鸟听见这话,当即来了精神,掉头就往烧鸡铺子飞去。
夜惊堂在皇城外停步,把云璃放下来,抬手在脸蛋上捏了下:
“行,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出来。”
“多待一会也没事,我不着急,惊堂哥去当面首,太快还不得被女皇帝嫌弃~”
“嗯?”
折云璃不等夜惊堂回答,就追向了鸟鸟。
夜惊堂眼神颇为无奈,也没说什么,飞身跃入巍峨宫墙,进入了银装素裹的宫城。
熟门熟路来到了承安殿,尚未落地,夜惊堂便发现身着银色蟒服的大笨笨,已经站在殿外等候,本来在踮起脚尖往外眺望,发现他落下,便迅速昂首挺胸,摆出了冷峻女王爷的模样。
夜惊堂有些好笑,规规矩矩走到跟前,看似要拱手行礼,但靠近之时,却换成了熊抱,抱起来原地转圈:
“殿下专门出来接我?”
东方离人措不及防被抱起来,眼神自然化为羞恼:
“放肆!”
夜惊堂现在可没什么把柄握在笨笨手上,对此自然没听话,还故意道:
“怎么?殿下又给我画了新画册,我不听话就撕了不成?”
东方离人回来一路都在忙活,倒是没时间画这些,但发现夜惊堂都开始上房揭瓦了,只能冷声道:
“本王正准备画来着,你既然如此不知礼数,便罢了。”
夜惊堂心满意足,连忙把笨笨放下来,帮忙整理蟒裙:
“是我冒犯,下次肯定老实。”
东方离人往旁边挪了些:“本王已经改主意,没机会了。”
夜惊堂见笨笨不画,那肯定是不乐意,当下又开始动手动脚。
东方离人完全磨不过夜惊堂,眼见夜惊堂厚着脸皮软磨硬泡,最后也只能后仰道:
“你再这样本王真不画了。关外来了消息,姐姐在等着,先去商议正事。”
夜惊堂见此才作罢,拉着笨笨进入殿内的书房,可见钰虎在书桌后靠坐,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查看,见他进来,露出一抹笑容:
“这么快就来了?”
“是啊。”
夜惊堂拉着笨笨来到跟前,因为都是夫妻了,也没计较太多规矩,直接就坐在了钰虎旁边,询问道:
“天琅湖那边战事受阻了?”
女帝见东方离人双臂环胸站在旁边,还摆着被调戏不高兴的样子,便抬手拉了下,让妹妹坐在了夜惊堂腿上:
“出了点意料之外的情况,虚实难以琢磨,你看看。”
夜惊堂环住想要起身的笨笨,把信纸接过来仔细查看,可见信使梁王亲笔所书,内容相当多,从后勤状况到军事部署、行军方向都有,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解释一件事——入冬第一战打输了,而且输的比较难看。
本来南北两朝已经称得上大局已定,北梁朝野士气全崩,已经失去了战意,而南朝则士气如虹求战若渴,可以说只要平推过去,这场灭国之战就能打赢;梁王作为朝廷主力,为了表忠心外加起带头作用,这第一战是派自己麾下兵马带头打的。
结果不说攻湖东道防线,一万多先锋军刚离开西海都护府百余里,就遇到北梁铁骑阻截,数量只有三千,但都是北梁藏着的精锐重骑,马匹是一水的西海名驹,铠甲马具皆质地精良,梁王兵马打不动还跑不过,直接就被冲散了阵型,不得不后撤。
而且北梁三千铁骑,打完还不退,直接追到了西海都护府附近,开始清扫斥候给后续部队铺路,俨然一副大军压境准备直取西海的架势。
本来西海都护府集结的军队,心态还颇为轻松,觉得月底之前就能拿下北梁,忽然遇到这种变数,直接就被打醒了,想起了北梁还是那个北梁,高手死完,主力军可没伤筋动骨,只要重整旗鼓把士气拉起来,根本不怕西海联军攻击本土。
梁王第一战踢上铁板,被打了个丢盔弃甲,肯定得背轻敌的大锅,为此才亲笔写信解释当时的情况。
夜惊堂对于梁王能打输,也挺意外的,毕竟他都没想到北梁都这样了,还有胆量往西海打。
而书信最后,也解释了原因——北梁之所以忽然士气大振,完全不忌惮他这能呼风唤雨的天下第一,是因为北梁忽然来了個新北梁国师。
具体如何,梁王并未亲眼所见不敢笃定,但藏在烽烟城的暗桩,亲眼所见其呼风唤雷、掌断冰原,说完全不逊色于他的活神仙。
北梁军队也是因为有人在后面压阵,心里有了底,才重新凝聚胆气,开始对联军发起反攻。
夜惊堂看完信件后,眉头轻蹙微微颔首:
“怪不得……”
东方离人坐在怀里,见夜惊堂认真看信没摸她,也就不挣扎了,还勾住了夜惊堂的脖子:
“这个活神仙,是什么人?”
夜惊堂把信放下,顺手握住胖头龙:
“应该就是绿匪幕后之人,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教出北云边这种徒弟。”
女帝刚才就在想这些,对此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北梁士气低迷,但国力并未受损,真放开了打,虽然我朝还是占尽优势,但必然死伤惨重,这个新国师,必须得解决了。”
东方离人虽然武道天赋不行,但才智并不差,略微斟酌道:
“奉老神仙在,他藏头遮面谁都找不到;奉老神仙刚走,他就大摇大摆冒出来蛊惑人心,这说明他怕奉老先生,没奉老神仙厉害。”
女帝接话道:“他能藏这么多年,肯定不傻。奉官城和夜惊堂交手没用全力,甚至没怎么还手,如果真生死搏杀的话,夜惊堂胜算不大,而他应该只是略微逊色于奉官城,才敢在此时冒头。”
夜惊堂对于这话,摇头笑了下:
“奉老先生没全力出手是真,但你们以为一辈子没输过的‘天下第一’,会那么痛快把位置让给一个才不配位的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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