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门外,三台吉宅。
舒舒穿着全套的皇子福晋吉服,是纺绸料子,四月初穿着还行,这个时候就热了。
乌雅氏听到动静,立时起身迎了上去,拉着阿灵阿的手,哽咽道:“爷,金珠委屈,还有咱们银珠跟玉珠,前程可怎么办呢?”
这几样是撒帐的东西。
后头的阿哥呢?
阿灵阿面色阴郁,瞪着乌雅氏,道:“那赖谁?要是你当初没有大了胆子,算计到阿哥所,能有今天?”
想要破局,只有“从龙之功”可期了。
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要知道前一个国公夫人可是太子的亲姨母。
门口的陪嫁嬷嬷跟丫头都屈膝。
乌雅氏见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再排除一个十四阿哥。
想到阿灵阿幼年丧父,被寡母拉扯大,行事多阴柔诡异,十阿哥就提醒九阿哥道:“九哥,阿灵阿是小人,没必要搭理,往后也少打交道,多防备些。”
干净的地面上,现在不仅有栗子,还有红枣、莲子跟桂圆。
她很是不安。
要不是后头丫头扶着,她就要摔一跟头。
到了新房门口,她就察觉出不对劲。
她拍了下额头,忘了等海善福晋,可这太失礼了。
只是十三阿哥这里妻族寻常,又是给东宫打下手的样子,不像能自立门户的。
可是这几年,收拾了多少人,都是亲戚。
阿灵阿也堵心,带了几分酒气回来。
这就是人心了,谁能当个石头人呢。
不过,好像自己忘了什么。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记得呢,估计过了今天,他更恨爷了。”
皇上的宠爱,就是给地位、赏银子。
荣宪公主扫了一眼,没有搭理,直接挑了门帘进去。
阿灵阿的长女,即便不指为皇子福晋,做个宗室王公福晋还是够资格的,或是嫁给其他公侯府邸子弟。
如今虽没有到绝路,可也是困境。
真要说起来,他们钮祜禄一族本该支持十阿哥,那是钮祜禄家的外甥,可是十阿哥跟他们不亲,皇上防备的也厉害。
乌雅氏脸色泛白,早年在她眼中,皇上重人情,看重亲戚,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他年岁比大阿哥年长不了几岁,早年大阿哥与太子对立的时候,他是两不掺和的,如今也不是很看好大阿哥。
偏偏时下的规矩,只有国孝、夫孝、父母孝才能剪头发,要不然就不允许剪,不吉利,有咒人之嫌。
连佟国维那个亲舅舅都停爵驱逐了,更别说他们家这样远了一层的。
原来是踩到一颗栗子上,差点滑到。
可恨那夫妻两个,脸厚心黑,今天还充作娶亲老爷、娶亲太太上门。
主人兴致不高,旁人也就知趣,酒席早早就散了。
舒舒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头发。
九阿哥也跟着洗了,看到舒舒懒洋洋的歪着,道:“累了吧?往后别去了,什么‘娶亲太太’、‘送亲太太’的,都是受累的。”
她是十岁开始留头的,之前按照八旗旧俗,早先都是短发。
九阿哥就打发白果下去,自己给舒舒擦起来。
编成辫顶在头上,就很有负担了。
要知道新郎还在前头待客送客,还没有回来,这是新娘子自己揭了盖头?
今天是来不及了,外头已经是日暮时分。
新房里灯火通明,大红的幔帐下,新娘子盘腿坐着,头上没有盖头,小脸紧绷着,像个木头人。
这几年的冷落,也多是从那个上来。
什么“爱子”不“爱子”的,阿灵阿才不信。
皇上真要看重九阿哥,还能让他一直是光头阿哥?
荣宪公主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荣宪公主收了脸上的笑。
倒是八阿哥,今日看着谦和有礼,旗属人口有马齐兄弟,妻族有安郡王府……
白果拿了毛巾,在旁边给舒舒擦头发。
就算淑慧大长公主还朝,皇上要给恩典,还有那么多宗室女,比勋贵之女更体面。
只是她如今一个白身妇人,再也没有退路,胆子怯了,否则今天定要闹一场的。
九阿哥那个“爱子”成色虚。
先排除一个九阿哥,那是个没出息的,不顾大局,心胸狭窄,也没有什么眼界。
新娘子听到门口动静,认出荣宪公主来,垂了下眼。
新娘子在新房坐福,公主就往新房去了,打算说两句就先走。
要是太子登基,爵位转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实在是自己跟着奔波半天,有些乏了,天热还头晕脑胀的,倒是忘了这个。
钮祜禄家是上三旗顶级勋贵,阿灵阿也不是安贫乐道的性子。
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红枣跟栗子,取“早立子”的谐音。
桂圆是寓意“富贵圆满”,莲子寓意是“连生贵子”。
她抬起头,望向炕上。
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