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不敢贫嘴了,老实应了,出去迎人。
恭亲王站在清溪书屋外,神色有些沉重。
他有些后悔嘴快了。
不单是皇上听不得这个,连他也不爱听。
九阿哥看看舒舒,脸上透着心虚道:“不会是叔王递折子告状了吧?”
那些人不管是英勇战死,还是溃逃时被准格尔斩杀,兵部都有议定,也有相应的待遇,或是抚恤,或是惩处。
梁九功道:“现下还好,没到最热的时候,等到入了伏,宫人每日还有一颗西瓜的例,用来解暑,大前年开始,膳房也供应绿豆汤……”
康熙见他的反应,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是心虚了?”
那些银钱,他倒是没有自己昧下,多是贴补给乌兰布统之役中战死的将佐遗属。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你今年十九,不是九十,怎么就不晓得长记性?”
他们几兄弟,除了裕亲王生母薨的晚,其他几个都幼年丧母。
省得跟吃了火药似的,想要骂儿子。
门口值守太监过来传话,恭亲王来了,在书屋外请见。
不过还好,他才十七,再机灵年岁也在那里摆着,跟自己岁数也差得远,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晓得九阿哥确实不是周全人,可依旧是不满意,道:“疏不间亲,你是侄儿,还能亲过儿子不成?”
眼见着九阿哥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的,说完海善,又说到恭亲王身上,最后都说到自己身上了,康熙呵道:“闭嘴!越发荒唐了,长辈行事,也是你挂在嘴上挑剔的?”
内务府已经有各种降暑措施,还扛不住的,不是老的、就是病的,抗不过去就没了。
这会儿功夫,魏珠带了九阿哥进来了。
迎个屁,明明该跪安回阿哥所……
真要纵容了溃逃,那往后战场上,谁还会殊死搏斗?
“王叔也糊涂,想要抬举外家,怎么不能抬举,非要将爵位传承给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什么都瞒不过汗阿玛去,儿子就是一时恼了,没想那么多,好像是有不大对的地方……”
这不像单纯的护犊子。
哎,忠言逆耳,莫过于此。
汗阿玛为了显示公正,说不得还要再训自己一回。
康熙心中有些羞恼。
这边的屋子周边也有树木遮阴。
梁九功就在御前守着,晓得皇上现在听不得“老”字,就尽量避免提及这个。
康熙窝火的不行,但凡恭亲王有其他心思,他早罚了,可偏偏恭亲王就是烂好心,没有其他心思。
“儿子福晋都吓到了,见儿子非要打发何玉柱过去,还要拦着,被儿子给训了,她也晓得错了,说往后离不熟的人都远些,还是跟家里这些人亲近吧,省得一不留神就被人坑了……”
九阿哥闭上嘴巴。
不说宫里,外头百姓人家的老病之人,三伏天也是生死关。
人情道理没学会多少,歪理倒是会掰扯了。
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不必拿到御前说了。
康熙:“……”
恭亲王不晓得此事违律么?
可依旧是跟着掺和的,为的就是分得的人参红利。
无规矩不成方圆。
魏珠道:“奴才也不晓得,就是瞧着皇上放下折子,就吩咐奴才过来了。”
他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呢?
康熙这里,问完梁九功应对暑热的反应,也问起其他宫人。
郭络罗家勾连金家在江南私卖人参案,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九阿哥趁热打铁,道:“汗阿玛,真不怪儿子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好心没好报了?他福晋跟我们也不熟,只是求到儿子福晋跟前,儿子福晋也晓得两家血脉最亲,才应了所求,爽快地送了竹子过去,结果他们一顿胡扯,将儿子跟儿子福晋都搅合在里头,好像我们掺和他们王府爵位争夺似的……”
父亲这里,是先帝,天子之尊,轮不到他们孝敬。
九阿哥还是不放心,跟着魏珠走到前头,就停了下来,吩咐何玉柱道:“去膳房将那盘苦瓜提上,爷敬上去。”
海淀比宫里凉快多了。
生老病死。
恭亲王忙一把扶住,打量他两眼,道:“阿哥没迁怒叔叔就好……”
九阿哥忙道:“您说这个就见外了,谁不晓得叔王最讲道理,难道您是那帮亲不帮理的人么?”
恭亲王笑道:“都亲,亲上再讲道理,我都问仔细了,反正都是海善那混账的错,对不住你们的好心。”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就是,在侄儿心里,除了亲哥哥们,就是您家跟王伯家的堂哥们最亲了,也是乐得亲近,结果被闪了一下子,侄儿往后都不想再亲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