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玩手段。”赵长河慢慢道:“你已经被我盖了章,这辈子穷追猛打我也会得到,你逃不掉的。但不是今天……今天的你要的是一个怀抱。否则一开始你发浪的时候我就从了,何必等现在。”
夜九幽沉默。
是啊,逃不掉的……从你说不愿趁虚而入那一刻开始。
简直就像是读着我的心对话,比作弊都夸张。
不是他会读心,只因他是真诚的。只有真的心疼才会如此……也再度证实了,自己并不是他对夜无名求而不得的替代品,他说的一切都做到了。
夜九幽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那……我想睡觉,你抱着我。”
睡觉……
或许夜九幽自从诞生以来,就从没睡过觉。唯一可以称得上睡觉的,是纪元崩毁时的重伤沉眠。
平时既是不需要睡觉,其实也不敢,哪怕入定都要留几分小心,何况睡觉?
但这一刻可以了,因为有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男人抱着,让她尝试凡人女子都有的东西——在心绪复杂低落的时候,可以钻在男人怀里,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被哄着睡觉。
赵长河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抱离潭水,自己坐在潭边,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黑暗之中,夜九幽睁着眼睛看着赵长河好久好久,才强迫自己切断神识,进入睡眠。
…………
没有睡眠经验的夜九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这一觉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入定不是修行不是受伤沉眠,只是最最纯粹的休憩。
其实感觉不算太好,因为睡着的时候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这种感觉在这个时刻很不合时宜,本来应该让人讨厌。但头枕着的人肉枕头传递的触感与温热如此真实,把一切抵消无踪。
好处在于,昨日的纷扰心情已经彻底平复如常。虽有涟漪微漾,却再与铭文无关。
只是为他。
睁开眼睛的时候,赵长河依然坐着一动不动,被枕着的大腿也不知道酸不酸。
夜九幽睁着眼睛看他,赵长河也有所觉,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早。”
好像之前刚刚听过他说这个字……就在他彻夜在深渊之外守护自己的时候。夜九幽忽地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很暖,睁眼看见他笑脸的感觉也很暖。
因为他的存在,让这死寂的深渊春暖开。
夜九幽懒懒地起身,笑道:“我睡了多久?”
“懒,睡了六个多时辰,凡人很少睡这么久的。一般这种被称为猪。”
“你不就室火猪么,很配。”夜九幽伸了个懒腰,看向边上的镜子。
镜中人虽然不再湿衣贴身,没那么诱惑了,但意外的并不苍白,倒有了些许白里透红。夜九幽愣了愣,忽然明白了,那是因为昨天喝了他的血……他可不是凡人,也是顶尖的神灵,血液自有奇效,其生命之力已经让自己的属性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按照镜中模样,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化妆了……没有任何脂粉能够比得上魔神之功。
赵长河凑了上来,贴着她的脸蛋看了一阵镜子,笑道:“好看。”
夜九幽道:“帮我化妆?”
“不需要了。”赵长河掂起她的手,笑道:“给你个新东西。”
夜九幽低头看去,却见赵长河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墨玉戒指,正试图往她的无名指上戴。
夜九幽想起昨天在长安时他说过要给自己做一个储物戒,说送戒指是他家乡的求婚之礼来着,这就做好了?
“你睡着的时候,我神降到嬴五那儿,找他要了点墨玉,又采集了你这里的幽暗凝晶,锻成了这枚戒指。这个战斗可不容易损毁,除非有意盯着这儿打,应该也没人这么神经病。”赵长河说着套进戒指,笑道:“不过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是向李家小姐求婚呢,还是向九幽姑娘。”
——向李家小姐,随随便便就可以答应,反正从来都是一个给她的台阶。向九幽的话,意味就很严肃了,没有台阶。
赵长河这是至今都还不自信夜九幽对他有多深的感情,在言语试探。反正有台阶垫着,不怕摔死。
夜九幽却只是笑:“你求婚,你不说,难道让我说?”
“……”话逼到这份上了,赵长河咬了咬牙,直接道:“赵长河求娶九幽姑娘。”
没有反应,戒指套进去的过程依旧毫无阻碍。
夜九幽静静地看着戒指慢慢套到了底,感觉就像自己人也被他套牢了一样,柔声回应:“好。”
赵长河猝不及防,他还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回应,傻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捉着她的手低头吻了一吻。
吻完抬头,夜九幽也在低头看他。两人对视之间,同时想起长安暗巷的初战,在夜无名巨坑之下,夜九幽的手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唇。
时至今日,仿佛缘法。
赵长河站起身来,轻声道:“里面憋久了,出去走走?”
夜九幽依然是那么一句:“好。”
两人携手离开深渊,不约而同选择的传送方向依然是长安。
坐在熟悉的茶楼吃早点,赵长河看着窗外的阳光,叹息道:“还是光亮的地方更习惯,你那里对我来说属实太黑了。”
夜九幽也在看外面,随意回答:“其实你本不应该能在我那里看见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早知道的话,当时所谓软禁你和飘渺就不会做得那么随意。”
“说着后悔的话,怎么听你这语气却这么漫不经心。”
“我都嫁给你了,吃你的亏算什么呢?”夜九幽的目光从外面收回,落在他脸上,嫣然一笑:“以后被你占便宜的地方还多着呢……”
赵长河心中一荡。
她现在的妩媚、言语不经意的撩拨,在昨日的放荡与往常的淡漠之间,最是适中,一颦一笑越发动人心弦。
赵长河试着道:“既然嫁了,那我们吃完去拜访秦王?”
夜九幽还是那句:“好。”
她已经连续三次面对赵长河的询问用这个字回应了,好像完全交给了赵长河做主导。
赵长河若有所思地吃完早餐,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大街上,在无数长安民众的目送之中到了王宫。
李伯平老远就听说了,直迎出外。别人以为他是迎接赵王才用的这么庄重礼仪,天知道见了面他的招呼是对“女儿”的:“老、老祖宗……”
那眼睛看着老祖宗和赵长河的手牵手,脸色扭得像个麻瓜一样。
夜九幽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拉着赵长河直接往内宫走:“我带夫君参观一下,你们不用跟着。”
李伯平擦着汗:“这……”
你让敌国领袖直接进我们内宫?
这是谁的宫殿?
夜九幽显然不需要跟他解释,反倒笑靥如地转头看赵长河:“你要的……我的嫁妆。”
李伯平在呢,赵长河不方便多说,只是笑。
说是参观,倒也没怎么走,两人漫步而行很自然地就去了夜九幽在这的寝宫。果不其然主寝宫并不属于李伯平,从来都是夜九幽的,哪怕她在这一共都没住三天。
李伯平等人远远跟在背后,眼睁睁看着光天化日之下老祖宗带着男人进了寝宫,砰然关上了大门。
李伯平:“……”
韦长明:“……”
他怂恿的婚约,都没想到效果会是这样,强到他自己一肚子小算计都没点苗头就被掐灭了。
直到两人站在喷香的寝宫里,赵长河才终于笑道:“你真就这么不给李伯平面子……我以为起码我要跟他应酬一二。”
“一介割据军阀,有什么值得我夜九幽给面子的地方吗?要不是为了一个对外解释的名目,我怎么可能被当成他的女儿面见世人,平白给你捡了便宜。至于你……你是我男人,不是赵王。赵王要应酬他,我男人不要。”
我男人……
赵长河咀嚼着这个词,终于道:“所以我捡的便宜,指的是长安,还是你?”
夜九幽抬头看着他,向来幽深的眼瞳此刻清澈如水:“你既给我怀抱,那么只要我之所及,便都是你的,又岂在区区长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