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尼奥的自杀

这诡异血腥的场景，让周围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维上的滞缓。

我穿着高端定制的神袍，我身上带着两件配发的护身圣器，我掌心还有两道神器留下的守护印记，以及各种药剂、卷轴以及本人自带的独属道具；

原本忧虑的应该是：能否支撑到自己完成任务出来。

就像是深吸一口气潜水，希望在氧气耗尽前可以浮出水面。这是大部分人进来前的认知。

可现实，却直接抽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原来，污染可以无视你一切自以为是的防护。

你不是在潜水，也没有时间点可以掐算，更没有进度条可以呈现，在你跳下去的瞬间，原本蔚蓝清澈的海水，很可能瞬间变成了硫酸。

“噗通”一声，人下去了，再“咕嘟”一声，骸骨浮出。

这，就是神性污染。

卡伦抿了抿嘴唇，脑海中浮现出凯文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神性污染不是妖兽、不是异魔、它不是一个拥有主观意识的个体，但这反而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无法预测，更无法追寻，甚至，连被污染后所呈现出的异变，也有无数种打开方式。

即使是神，面对这种污染，也是十分头疼。

因为它，本就是神死后形成的瘟疫。】

防护充分的神官在它面前，都脆薄如纸，如果这一污染没有及时控制让其散开，那么它所囊括的生灵区域，都将成为阴暗主题的失乐园。

远处站着的尼奥，看见托利索忽然发疯自残后，嘴角忍不住开始微微抽搐，是的，他在强行克制住自己不笑出来。

随机的？

那么，

要是落在我身上，我是否就能心安理得地死去了？

不管是对活着的卡伦还是对死去的伊莉莎，自己都可以交代了；

毕竟，自己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一场意外，嗯，动机还带着伟大属性。

是的，尼奥硬是要求卡伦将自己名字添上去，就是有这部分原因在。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或者说，自伊莉莎小姐出事以来，尼奥一直都在预备着永久躺下，却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姿势，翻来覆去间，总觉得几十层床垫下面仍然有一颗豌豆硌到了自己。

下一个就到我吧，下一个就到我吧……

光明之神保佑，嗜血先祖保佑，秩序之神……尼奥扫了一眼远处的卡伦，微微皱眉：呸。

托利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整个人也随之静止。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结束了时，那颗心脏开始变黑，然后“砰砰砰！”地重新快速跳动起来，托利索本人猛地站起，双臂撑开，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体里窜出，像是在进行着溶解……不，是挥发。

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整个人就消散掉了一大半中，那颗黑色的心脏也在消散；

最终，除了他的背包和衣服，他本人完全消失不见，但那“砰砰砰”的心脏跳动声，却依旧在不停地传来。

他死了，但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被扭曲了，或者可以说是被重新“诠释”了，成为了这四周污染的一部分。

卡伦心里有些惋惜，这个男人，刚刚还代替自己的女儿请求一个可以与自己见面的机会，现在，就已经结束了。

但更多的情绪就没有了，因为进入这里之前，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先前极为隆重的志愿者大会，其实就是一场被提前举办的葬礼啊。

这时，理查开口道：“好像没先前那么冷了。”

小杰瑞对周围环境有着一种特殊的感知力。

穆里说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有人被污染过了，所以我们周围的污染程度降低了？如果队伍里有人被污染到的话，是否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其他人被污染的概率就小了，变相形成了一道短时间保护？”

卡伦马上否定道：“不是的，它没有规律可循，而且你们忘了么，周围这一片跪地的神官，当时他们几乎是一同遇害的。”

不能有任何侥幸，因为它没有规律可以给你摸寻，一旦你自认为掌握了某种规律，可能死得会更快。

“卡伦部长，不管怎样，我们进去吧。”奎托说道，“我们争取快一点，把任务完成。”

地洞里面肯定更危险，可他们已别无退路，与其继续留在原地品味痛苦和恐惧，还不如闷头冲下去，省得留在这里继续承受精神折磨。

可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忽然蹲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

卡伦走了过去，阿尔弗雷德马上站起身，掏出了一条手帕，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冷汗。

“少爷，刚刚精神锁链里多出了几十个意识，差点没把我精神撑破。”

说这句话时，阿尔弗雷德特意扫了一眼四周，很显然，他所指的那些意识，就是现场跪着的这些神官。

“现在怎么样？”

“切断了精神锁链后，就没事了，这里的污染，可以通过精神层面传播。”

“不要探查它。”

“是，我知道了。”

“我们进去吧。”

“好的，少爷。”

卡伦走过去，将托利索的背包捡起，越是距离他死去的位置越近，所听到的心脏跳动声就越是清晰。

转身往回走的刹那，卡伦耳畔边像是吹过一缕微风，如同一个人正凑在那里对自己呢喃：

“部长，答应我的事，可千万不能忘啊。”

卡伦没有理会这一声音，将背包丢给文图拉继续背着后，挥手示意大家进入地洞。

依旧是尼奥和菲洛米娜在前面，卡伦则落在队伍最尾端。

地洞隧道并不深，而且很宽敞，但防御阵法和结界很多，每一座都很强大，而且全都处于开启状态。

这意味着在实验失败后，里面的人开启了自闭阵法，虽然孽是他们造的，但他们也算是为污染的抑制尽了一份力。

如果没有这一层层阻隔，可能第一波污染的泄露扩散，就足以冲破德隆主教带人布置下的封印。

不过，外围的溢出就已经这么可怕诡异了，天知道里面最深处，将遇到什么。

四位年轻专家相继出手，将防御阵法一个个开启，这就是用到他们的地方了，他们四个负责一切技术上的活儿，其余志愿者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和携带器材工具，更直白一点，就是在他们前面死。

终于，隧道底部到了，前面出现了一扇紧闭着的巨大石门。

里面，就是实验室所在。

原理神教的专家妮可上前，掌心出现了符文，石门上也出现了相似印记变化，很快，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石门缓缓开启。

可就在这时，石门上忽然发出了诡异的光芒，巨大的石门，在此时像是一块被牛奶浸泡过的巧克力夹心饼；

不动还好，一扯……就烂，里面所吸润的东西，也开始滴淌出来。

大家下意识地开始拿出卷轴和圣器，有的已经准备刺激神器印记寻求庇护，但那束光并未完全扩散出去，反而在出现后又即刻消失，形成了人视线的轻微落差眩晕。

但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自后方，传来了喧嚣，所有人都马上转身向后看去，后方什么都没有，但喧嚣感却越来越近。

隐约间，带来了覆盖和抹去一切痕迹的腥臭味道。

卡伦位于队伍最后方，他没有丝毫犹豫，刺激了掌心米尔斯女神竖琴留给自己的印记，一道蓝色的光晕以他为圆心扩散出去。

虽然冲击是无形的，但卡伦依旧感知到了来自灵魂的悸动，像是一只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

没有后退，没有躲避，卡伦甚至还主动向前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他的责任感让他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抉择，伯恩让他在志愿者大会上出了最多的风头，那么理所应当的，自己现在就应该主动扛下最多的风险。

“轰！”

挡住了么？

好像挡住了，又好像没有，自己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对着自己全身每一处毛孔疯狂钻入，而本人的意识与身体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隔膜，无形的力量正在对二者进行分割与拉扯。

恍惚间，卡伦听到了身边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对话：

“你知道项目如果没有成功，对我们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这个项目按部就算在每个环节都做到精准无误，但最终的成功概率，本就很低。”

“呵，同理，这个项目按照想要的失败方式去失败，概率也很低。”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失败处理预案，我觉得可以再升级一下。”

“我们的失败处理预案级别，已经很高很高了，你知道每次回去进行项目进度通报时，面对这一项的支出，我得费多少口水才能劝服那些大人们不要砍这一项的预算么？”

“我觉得还不够高，因为它无法抵御最极端失败情况。”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那种后果，你拿再好的预案，也抵御不住。”

卡伦睁开了眼，看见有两个老人在自己前方并排渐行渐远，他们一个身穿秩序神袍，一个身穿原理神袍。

忽然间，卡伦感觉到身后有人，他转过身，看见一道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自阴影里，伸出一把长长的剑，已经捅入了自己的身体。

可先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忽然间，剑开始变成紫色，随即分解成一根根紫色的头发，向着自己的身体快速涌入，又密又快，连一个毛孔都不会放过。

鼻腔里开始堵塞，耳朵里也被紫色的头发堵住，它们进来后开始快速繁殖，繁殖后又想要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

它们没能出去，似乎原本应该运转的一个循环，在这里卡壳了。

然后，它们开始出现紊乱，变得焦躁，如果它们真的有意识的话，大概会惊呼：这不是我们预计的赛道。

卡伦伸手，攥住了自己胸口，抓住了一把紫色的头发，将其朝外拉扯。

这个过程很痛苦，像是你全身的血管都变成了钢丝球材质，而你抽离的过程中，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传来令常人难以忍受的酸痛。

还好，卡伦的疼痛阈值高，尤其是对极端疼痛的承受能力很强，这并不是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可以一边很痛一边思维很清晰。

终于，一团紫色的絮状物被他扯了出来，那些头发开始了融化，逐渐扭曲，形成了一张脸，这张脸虽然现在有些抽象，但依旧可以认出来，是托利索。

“卡伦部长……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啊……哈哈哈呵呵呵……”

他不是托利索。

但它却缀上了自己。

但看情形，原本想要污染自己的这股力量，像是被自己给污染了。

当然，它并不是身形污染的全部，可以理解成，身形污染是一块水洼，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微生物，它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但很可惜，按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传统规则，卡伦至少在它面前，不属于虾米。

呵……

卡伦掌心发力，手中的絮状物崩散，它裂开了，像是爆浆，居然还带着阵阵浓郁香味，让卡伦一阵迷眩。

“嗡！”

四周的一切感知恢复，卡伦发现自己正双脚离地飘浮着，前方大家都在紧张地看着自己，孟菲斯、理查等人几乎都贴了过来。

在卡伦睁开眼后，他们露出了愕然神色。

原本他们以为卡伦会和先前托利索一样出现意外，但没料到，气氛刚铺垫起来，卡伦就清醒了过来。

倒是尼奥、阿尔弗雷德以及菲洛米娜他们表现得稍微淡定一些，他们是清楚卡伦的秘密的，在这里，他们相信卡伦有着最高的抵抗力。

“卡伦，你没事了？”理查问道。

嗯，怎么这话里还有点失落情绪？

“我刚刚怎么了？”卡伦问道。

“你刚刚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大片紫色的丝线，像是要被活活勒死一样。”

“哦，现在没事了。”

卡伦双脚落地，看着前面已经打开的石门，说道：“进去吧，快点把神器取出来。”

“是，部长。”

“是，部长。”

大家伙开始重新列队，顺序不乱，走入石门。

卡伦对走在自己前面的菲洛米娜开口问道：“刚刚为什么不做？”

菲洛米娜回答道：“我觉得应该不包括您，还有，我觉得您肯定能挺过来。”

“如果我失控了呢？”

“我会在您失控前，注射。”

“嗯。”

尼奥身形出现在了卡伦身侧，说道：“这玩意儿真的是左轮手枪转盘？‘咔嚓’一声指到谁算谁？”

“我不知道。”

“真希望接下来都指向你，呵呵，指向别人，我怕他们连遗言都来不及留。”

“你去另一边，不要和我站一起。”

志愿者团队里，能够有能力在污染面前做点什么的，真的不多，尼奥算是其中一个。

站在团队利益角度，他们这几个人一直凑在一起，是很不划算的。

“呵呵。”尼奥笑了，对着卡伦竖起了中指。

卡伦没生气，因为他知道尼奥是在挑衅这里的污染。

这就是彼此都太熟悉的结果，卡伦当然知道这家伙想进来的另一层目的是什么。

实验室，也就是溶洞内，出奇的干净，没有丝毫杂乱的迹象，仿佛这里刚刚被打扫过，而且，和外面那么多保持跪姿的神官尸体不同，里面，竟然没有一具尸体。

这显然不正常，因为按照资料，这里面应该有几百名研究人员，以原理神教研究者居多。

“人都去哪里了？”文图拉好奇地问道。

阿尔弗雷德伸手放在自己眼睛上，准备启动魅魔之眼。

“阿尔弗雷德。”

卡伦的声音传来，阿尔弗雷德明白意思，马上放弃了这一举动。

先前在外面精神力量都能被污染跟进，在这里，你居然敢“直视”它们？

那些神官尸体不在这里，很奇怪么？说不定他们就在这里。

众人来到祭坛下方，祭坛没有关闭，而是在缓缓运转，像是进入了某种半休眠状态。

上方，迷情之神的棋盘还在飘浮，中间，两本原理神教的神器笔记也在浮动

奎托、马琳娜、安兰斯和妮可这四位专家开始准备关闭祭坛，同时取出神器，按照培训内容，他们开始要求其他志愿者配合自己的工作以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

大家开始紧张忙碌，虽然有器械摆动和阵法布置的声响，但四周依旧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

卡伦没有参与进去，而是站在最外围，将自己摆放在最孤零零的位置，一是为了总揽全局，二是为了故意立旗，一般群体性危险降临时，最远离团队落单的那个，最容易先遭到“毒手”。

普通污染可能是单一一种，而神性污染则可以理解成众多污染的杂糅，下属很多种毒株，而且它们可以互相杂糅产生新的变异。

卡伦猜测，外面的，隧道里的，以及这里的，应该属于不同区域。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自己倒下前，任何单一对象的污染攻击，都可以先冲着自己来。

另外还有两个人“不事生产”，一个是尼奥，他飘浮起来，站在四个专家上方，负责这四个专家的安全，这四个“宝宝”十分重要。

如果没有他们，不光进不来，取神器时，还可能被祭坛以及祭坛四周那些个雕塑攻击，那些个雕塑一看就是极品圣器，可惜，没办法搬出去，也不敢乱碰。

另一个是菲洛米娜，她在所有人之间快速游走，观察着每个人的变化，手里拿着注射剂，这东西可以快速让一头妖兽睡下去。

阿尔弗雷德、维克他们，则带领其他人做着辅助工作。

平安……平安……平安……接下来这一长段时间里，都没发生什么异变。

“停下来了。”

紧张的情绪，在奎托说出这句话时，终于得到了缓解，因为原本运转着的祭坛，在此时终于停歇了下来。

安兰斯和妮可开始各自准备下一步接引法阵，准备将两件属于本教的神器笔记接收回来。

奎托和马琳娜下意识地看向最上方的那件迷情之神棋盘，这是属于秩序神教的神器，他们又彼此目光交汇，显然，他们是想将它给带走的。

虽然任务目的是带走那两件原理神教笔记，因为它们拥有解构封印的能力，只要它们在里面，那这里的污染封印就不可能安全；

但是，如果能把这件棋盘也带出去，那就是立功了，为神教抢救出一件神器啊。

上方的尼奥自然留意到了下方这两位专家的神情变化，他曾将神子大人比作幼稚园里的孩童，其实，这四个年轻专家也差不多，没有经历过外面风雨吹打一直生活在保温室内，他们自以为是的心机，就像是平胸女人硬挤出来的沟，只能欺骗自己。

嗯？

我怎么会用这种比喻？

在对待感情上，尼奥是专一的，所以他甚至可以嘲笑卡伦曾在暗月岛上的短暂失神。

他不可能在心底开这种带黄腔的玩笑的，嘴上可以，心里不会。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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