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就来到县衙,同样破败不堪。这里连知县都没有,只有一个混吃等死的县令。
真符县以前叫黄金县,因盛产黄金而设立。
随着旧金矿开采殆尽,新金矿又没被发现,它的衰落是应有之事。再这样下去几十年,估计就得被取消行政区划,直接并入隔壁的兴道县。
县城没啥好逛的,朱铭重新回到江边,向客店掌柜打听山川信息。
掌柜的指着北边说:“那里有条河,叫黄金水,山谷叫黄金谷。最大的金矿就在黄金谷里,也采不出多少金子,估计再过几年就要废掉了。那里的矿监,都不靠金子赚钱,全靠收商税过日子。”
“商税?商队去那边作甚?”朱铭问道。
掌柜的笑了笑,说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私茶走黄金谷运去盩厔(周至县)。”
几百年后,黄金水早已干涸。
而在此时,却能顺着黄金谷往北,再翻越一些山岭,即可进入骆谷,沿数百里骆谷直奔陕西周至县!
三国时期,曹爽伐蜀,便是走的这条傥骆道。蜀将王平率军阻挡,驻军于黄金谷的兴势山。
曾经的行军路线,如今成了贩卖私茶的商道——山高谷深,峻岭阻隔,土匪横行,正经商队更愿走褒斜道、陈仓道。
傥骆道的东边,则是更险峻的子午谷。
从客店掌柜那里打听到消息,朱铭雇了条小渔船,第二天便往黄金谷行去。
划船两个时辰,朱铭正在沿河观察地形,那渔夫却不愿再前进了。
“小官人,前面有栏头,过路要收钱。”渔夫说。
朱铭问道:“官栏还是私栏?”
渔夫说:“官府设的私栏。”
这答案很有趣,常平司下辖的金矿矿监,竟公然私设收费站,向茶叶走私商收税,明摆着在抢茶马司的饭碗。
“我来交钱,伱继续走。”朱铭说道。
渔夫却摇头:“划船快半天了,再往前走,俺回县城要天黑。万一遇到山贼,俺可亏得很。”
什么世道啊?
遍地山贼!
估计也是些山里的农民,偶尔兼职一下土匪。
白崇彦还在客栈等着呢,朱铭也不逼迫,等从兴元府回来再说。
又过一日,他们搭乘前往洋州的商船。
洋州才是真正的“小江南”,属于整个汉中盆地的菁华之一,仅次于兴元府(汉中)。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江边沃土,朱铭站在船上,两岸到处是油菜田和麦田。仅州城附近绵延的水田,就抵得上整个西乡县的水田面积。
而且,城墙好高大啊,甚至还贴了城砖。
朱铭就差在心里呐喊:这特么才是老子的龙兴之地!
白崇彦颇为得意地说:“若论利州路的赋税,兴元府自是第一。但俺们洋州,才是利州路的文萃之地。大宋开国以来,九成以上的利州路进士,都出自俺们洋州三县。洋州书院,更是利州路最好的书院。”
南北两宋,汉中盆地只出了22个进士,其中19个来自洋州三县……
洋州书院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山麓。
登岸之后,白崇彦边走边介绍:“洋州书院最初由闵家出钱创办,如今还有别的士绅商贾捐资办学。但书院的山长,历来由闵家人担任。洋州闵氏,乃利州路最兴盛的世家望族。”
两宋汉中那22个进士,有4个姓闵。
“闵家如今有人在做官吗?”朱铭问道。
白崇彦摇头说:“闵讳文叔公,几年前病死了,最高做到正四品朝官。如今书院有个闵子顺,学问第一,游历关洛,假以时日必定高中。闵氏家学渊源,俺们是比不了的。”
白崇彦说的是进士官,闵家暂时死完了。但荫官与捐官,品级虽然不高,闵家却还有好几个。
这是真正的官宦世家,朱铭想在洋州造反,要么把闵家拉拢过来,要么直接把闵家给干掉!
顺着石阶爬山而上,道路两旁树木繁茂。
枝叶掩映之间,很快露出建筑物。
这是一个建筑群,修了高高的围墙,里面至少几十间屋子。
白崇彦进去的时候,甚至还得掏出木制腰牌,大概相当于他的学生证。
“洋州书院也效仿官学,行三舍法,俺已是上舍生,”白崇彦指着前方建筑物说,“那些都是学舍,平时在学舍上课,最高的一栋是藏书楼,经史子集无所不有,必须是上舍生才能借阅。那边是宿舍,那边是饭堂,只要做了上舍生,食宿皆可免费。”
上舍生食宿免费?
朱铭立即打消把闵家干掉的心思。
这几十年来,闵家靠着书院笼络了无数士子。一旦干掉闵家,朱铭在洋州的名声就毁了,必须拉拢的同时再敲打敲打。
白崇彦把朱铭带去自己的宿舍,里面有个学生正在看书。
“大郎,”白崇彦介绍说,“这位是俺的舍友令孤许,字子诺。”
令孤,很生僻的姓氏,大部分都改为令狐了,依旧保留着原姓的很少。令孤和令狐,多数情况下是相通的,这两个姓氏有着共同的祖先。
“见过子诺兄!”朱铭抱拳问候。
白崇彦说道:“子诺,这位便是贯通三经、诗才卓绝的朱成功。”
令孤许眼睛一亮,起身作揖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白崇彦笑道:“大郎,你在洋州书院,可早就已经大名鼎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