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巨大的屈辱感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但他深知,此刻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几乎咬出血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腾的气血,深深看了易华伟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惧,有忌惮。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李孝恭,示意剩下那名未被波及的护卫抬起同伴的尸体,三人踉蹡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血色密室。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內外。
密室中,只剩下易华伟、綰綰,以及心神剧震的四位巴蜀首领。
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愈发浓重,牛油灯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將易华伟挺拔的身影在石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易华伟缓缓转身,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奉振、角罗风、范卓,以及美眸中异彩连连、心思难测的丝娜。
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温和的笑容,与方才那言出法隨、定人生死的威严判若两人。
“好了,聒噪的客人已经送走。”
易华伟声音温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关於巴蜀的未来,关於……诸位的前程。”
易华伟目光清澈而坦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但地上那尚未乾涸的血跡,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奉振四人,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拥有著何等可怕的实力。
奉振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与角罗风、范卓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丝娜轻轻抚了抚有些散乱的髮鬢,娇艷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率先开口,声音依旧软糯,却少了几分戏謔,多了几分郑重:
“还请盟主……指教。”
易华伟仿佛未曾察觉那凝固的空气与残留的杀意,缓步走向那张厚重的长条木桌,目光扫过墙上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在代表巴蜀的盆地区域略作停留,隨即自然地在那张原本属於客位,此刻却仿佛成了主导位置的硬木椅上坐了下来。
姿態閒適,如同回到了自家书房。
綰綰赤足轻移,无声地侍立在他身侧偏后的位置,手中红綾低垂,眼观鼻,鼻观心,方才那瞬杀三人的惊天煞气已然收敛无踪,但她安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威慑。她那明媚的目光偶尔流转,掠过奉振四人时,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让四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奉振、角罗风、范卓、丝娜四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隱隱的敬畏。
几人重新落座,姿態却比之前面对李唐使者时,要端正、紧绷得多。易华伟的反客为主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场会谈的中心。
“在谈论未来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看看过去。”
易华伟微微一笑,声音平缓:“诸位可知,脚下这片被称为『华夏』的土地,数千年来,族群迁徙、融合、兴衰的故事,从未停歇?”
目光转向角罗风这位巴人大老,语气平和:“角罗风大老,巴人勇烈,崇敬白虎,曾立国江州,与蜀、楚爭锋,书写过灿烂的篇章。史载『武王伐紂,实得巴、蜀之师』,巴人勇士『歌舞以凌殷人』,何等英武?”
角罗风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动容,白的眉毛耸动了一下。
巴人辉煌的远古歷史,即便是族中年轻一辈也未必尽知,此刻被易华伟隨口道来,带著一种熟稔与……尊重?
笑了笑,易华伟又转头看向丝娜:“丝娜首领的瑶族先民,源於『荆蛮』、『长沙武陵蛮』,世代依山而居,刀耕火种,织就了绚丽的布帛,传承著古老的歌谣。秦汉以来,屡有迁徙,足跡遍布南岭,其坚韧不拔,与自然共生之智慧,令人钦佩。”
丝娜明媚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位神秘强大的天道盟主,竟对她们这些被中原视为“蛮夷”的族群歷史如此了解,而且语气中毫无轻视,只有平等的敘述。
“还有奉振首领的羌族,源远流长,可追溯至古羌。炎帝姜姓,亦与羌有关。牧羊逐草,垒石为屋,创造了独特的碉楼文化。范帮主虽以汉人为主建立川帮,但活跃於这巴山蜀水之间,与各族打交道,想必也深知这片土地的多元。”
易华伟的目光最后扫过奉振和范卓,隨即又回到那跳跃的灯火上,语气渐沉:“然而,数千年来,中原王朝与四方边裔的关係,大多时候,並非如此平和。征伐、同化、驱逐……循环往復。周伐荆楚,汉征西南夷,三国时诸葛亮『七擒七纵』以求安定南中,魏晋南北朝,五胡入华,更是血与火交织的大融合、大动盪时期。”
易华伟声音在密室中迴荡,带著歷史的厚重感:
“中原视四方为蛮夷,四方有时亦视中原为压迫者。仇恨与隔阂,便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滋生、累积。究其根源,无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作祟,以及……对生存资源、对土地、对主导权的爭夺。”
奉振等人默然不语,易华伟所说的,正是他们祖辈辈切身体验过的现实。巴盟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联合起来,抵抗来自外部,尤其是中原王朝可能的压迫。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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