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岁?”泽竽问。
男孩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如果好好把脸洗干净,还真是个白皙漂亮的孩子。
泽竽听出来这就是刚才说话的人,他的眉毛稀稀拉拉全是白色,像死去的珊瑚。
“那你?”
“你想问我怎么长大的?”
“你的耳朵?”泽竽轻轻摸了一下男孩的耳朵。
泽竽感到奇怪,这个孩子不是聋子,他能听到别人说话,穿着虽然不干净,但也谈不上破破烂烂,一双手像是受了很多苦,但也许只是贪玩弄伤了,没有及时医治。可是这么大的孩子要是没有地方住的话,怎么活下去的呢?
陆上的事情还真有趣,陆上的人也很有意思,他们不说实话,就连孩子都不说实话;他们还喜欢在背后议论,悄悄议论别人家的事,但从来不愿意谈自己的事;他们也不会帮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哪怕那人只是个柔弱的孩子。
耳朵不好的人说话声总是很大。这个孩子既然会说话也许是长大后才失去听觉。泽竽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两只结满紫黑色结痂的手,心中一阵难受。
辨音分明是女子身,却生得一副男子身体。
轿子落下时,她还没来得及知道男孩的名字。后来当她知道的时候,她会记起今日与他的相遇,莫不是一种偶尔中的必然。
“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就送进宫?”
这个看起来很老的人却没有一点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献祭。是净月池那些异兽吗?难道异兽之前都是这样的孩子?她来不及多想,一个人已站在她面前。
“我为什么要听到别人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像听不见声音?”泽竽耐心询问。
“七岁.也许六岁。”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你能听见呢?”
不必羡慕那样的智慧,更不必憧憬那样的生活。毕竟我们不会和他们认识,我们远离他们的世界,即使必须接触,也不过是一两个人的事。
虽说水陆两殊,但也不必耿耿于怀,圜城人自有圜城人的幸福和安宁,陆上之人自有陆上之人的辉煌和灾难。
她把小鸟放到男孩腿边,小鸟踢嘚一下站在他膝盖上。
“对不起,刘管事,下人疏忽了没给她换身漂亮衣服,就匆匆忙忙带进宫来。这位姑娘据说来头可不小,我一个大男人在此也不便议论太多。”堆着一脸灿笑,又伸出手,递上一袋沉沉的东西——想来就是陆上人使用的银两。又道:“这是她用来装扮的……给刘管事添麻烦了。”说完又是一阵瘆人的笑声。
林刚把一个银色软布包塞到刘管事手中,刘管事捏在手里掂了几下,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真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泽竽低下头,不敢吭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