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走,像你说的一样,那小子有点死读书,容易被人绕进去。”
“您看吧,我好歹也跟他当了几年同学呢!”侯传言笑着说,“那小子上学的时候成绩拔尖儿,但是学生有活动的时候,他从来也不参加,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没钱,交不起朋友,再细打听才知道,他的学费都是江家出的。不过,江家是他的再生父母,您要想策反他,可不容易!”
“我不需要他跟我混,只要他打心眼儿里相信东洋人就够了。”
“那倒也是!”
闲话过后,侯传言又问:“秦爷,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秦怀猛说:“你抽空去通知老窦他们,让他们最近别找江家的麻烦,也别在街上闹事儿,一切都等我的消息。”
“您想到办法怎么解决江家了?”
侯传言似乎并不知晓刺杀江连横的计划,想来也是,他先前当过诱饵,这种斩首的绝密计划,又怎么会轻易透露给一个翻译,倘若失守让江家给绑了,大刑伺候,再从他嘴里套出点消息,恐怕就要功亏一篑。
秦怀猛告诫道:“侯二,该你问的就问,不该知道的别打听,老窦他们要是不服管,就直接把他们从维持会踢出去。”
侯传言自觉多嘴,连忙点头应承:“是是是,我知道了。”
“另外,你在帮我联系一下斋藤警官,请他过两天在平安通207号多布置些官差,省得江家趁机偷袭……”
说着说着,秦怀猛又没了动静。
侯传言等了片刻,就问:“秦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哦,没有了!”秦怀猛回过神来,再次强调道,“总之,凡事都等我的消息,叫老窦他们不要擅自行动!”
电话挂断。
这一次,他没再拨通任何号码,转而朝楼上喊了一嗓子,说:“项保田,你来一下。”
等不多时,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此人身穿黑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马褂,身材中等,闷不吭声——乍一看,这不是活脱脱的另一个秦怀猛么!
当然,秦怀猛五官周正,仪表堂堂,要论面相来说,这人远远比不上,更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但要论个头高矮,身板大小,两个人真是刀砍斧剁一般齐整,简直就像打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旦背过身去,亲妈看见了都分不出来。
项保田是八字眉,一脸苦相,脸色蜡黄蜡黄的,手上结了一层很厚的茧子,看起来像是个干体力活儿的人,实则中看不中用,别说让他去扛大包,就连平时走两步,都有些呼哧带喘,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或明火灭,只在旦夕之间。
“秦爷,你找我?”
项保田站得很远,刚说了两句话,就开始犯咳嗽,吓得张朔等人急忙远远躲开。
“你帽子呢?”秦怀猛问他。
“在屋里呢!”项保田回身指了指一扇房门,“我寻思窗帘都拉着呢,也没人看见,所以就——”
“我跟你说过什么?”秦怀猛突然打断,神情显得格外严肃。
项保田立时明白过来,也不多解释,先回屋拿来一顶礼帽扣在脑袋上,随后才出来赔罪道:“秦爷,我错了,您之前说过,这顶帽子以后就长我脑袋上了,你不让我摘下来,我就得一直戴着。”
“你知道就好!”秦怀猛冷冷地说,“我再提醒你一遍,一根大黄鱼,你们家这辈子也攒不下来,我是付过钱的,你要是再这么不当回事儿,趁早收拾铺盖卷儿滚蛋!”
项保田一听,慌忙摆手道:“别别别……秦爷,肯定不会有下一次了,咳咳咳,我拿我这条命跟你保证。”
“说得好像你还能有几年活头似的!”
“唉,我就那意思。”
“行行行,这次拉倒了,下次注意点!”
秦怀猛也只是吓吓他,毕竟在这种啃节儿上,想要重新找个替身,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可项保田不这么想,庄稼人,烂命一条,眼下半只脚都已经迈进鬼门关了,还能拿这条命换一根大黄鱼,补贴家用,这就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差了,哪里还敢得罪主家?
“打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不用再挪地方了。”秦怀猛点了一支烟,远远地朝他吩咐道,“张朔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往来通行,车接车送,你也不用多问,要做的只有上车下车,听明白了么?”
项保田点头如捣蒜,忙说:“明白,明白!”
“现在回屋去换身袍,套在外头,待会儿跟我出趟门,咱俩换回来。”
“好,我这就去。”
项保田立马转身往回走,途中咳嗽两声,吓得众人纷纷退让,他自己还忙着解释说:“放心,放心,大夫说了,我这病没那么邪乎,你们又不跟我一个碗吃饭,没那么容易传染上。”
张朔骂道:“你他妈把嘴闭上比什么都强!”
项保田不再言语,抹身回屋换衣裳去了。
张朔贴着墙边走到秦怀猛跟前儿,小声嘀咕道:“秦爷,这能行么?”
秦怀猛说:“长期这样,肯定不行,但如果只是三五天的话,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就算被江家发现了,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只要我能挺过这阵风……”
众人静静地听着,结果等了半天,竟然没有后文了。
真是奇怪,秦爷今天不知怎么了,动不动就爱溜号走神,搞得大家都有点惶惑。
寿蕴章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香烟颤颤巍巍地升上去,知道秦怀猛这是紧张了。
能不紧张么?
秦怀猛挑战江连横,虽说有东洋人撑腰,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仍旧是以小博大,他把最精锐的弟兄都压在刺杀江连横的行动中了,成了就是改天换日,败了就是满盘皆输,最好的情况是亡命而逃,最坏的情况是立毙当场。
这种情况,换做是谁,都会有点紧张。
秦怀猛微微转过头,忽然问:“寿先生,你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寿蕴章左思右想,摇摇头说:“应该没了吧,江家那几位骨干,咱们都已经摸透了,刺杀计划按部就班,该卖的破绽已经卖了,该挑的地沟也都挑了,这边还有武田信和斋藤警官的帮衬,没道理再出什么岔子呀!”
秦怀猛没有说话,静静地抽完一支烟,随即吩咐道:“给我拿身衣裳,装箱子里,能不能成,就看这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