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偶收割机(9)
和杜莫第一次登上毛里求斯时,我在命中水看管的废旧工厂见过一名赛尔魔佣兵。与其交手时,也是险招连连,稍不注意就得命丧敌手。
但那次遭遇的是一名力量型佣兵,而此时威胁在附近的哈尼族女子,却是赛尔魔一支中典型的敏捷型杀手。
包围在外延堵住去路的护卫兵们,估计这会儿已经推进到玉米地里面不少。他们一旦发现我和悬鸦的大概位置,就用机枪乱扫进行压制,而那些步枪突击兵,也会趁机往里玉米地里面推进。
这种战术不再是过来包剿,准确地讲,就是蚕食战术。如棋子般,一点点地推进,每进一步,就扎下根基,让对方在明,自己在暗,以静制动,直到把我们不断压缩在枪口下。
我又一次提起瘫软的矮胖男子,要他紧跟其后。接着,我将这名断肢游客的尸身背起,矮胖男子抱着一条人腿,同我并肩倒退着小跑起来。
“英雄,我想吐。非得抱一条这么吓人的东西吗,这会儿若不是大白天,我早昏厥过去了。都怪我那老婆,平时硬拉我陪她看什么狂尸归来之类的电影,这下弄成真得了。我从几岁就胆子小怕吓,以后再上了年纪,指不定哪天做噩梦吓出个好歹,落下一身病根儿。”
矮胖男子抱着血淋淋的人腿,惊悚如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浇透了。他跟在我身侧,不断地嘟囔着。或许,这种自言自语本就是他已经吓疯了的征兆。
“比起战场上的士兵,你已经很幸运,毕竟不是抱着自己的腿在跑,不是吗?”虽然这么说着,我发觉矮胖男子的脸色却有不对劲儿,他是真得惧怕尸体,惧怕血肉模糊的残骸。可这个世界上,有哪个正常人一生下来就习惯了抱着尸体跑。
倒退着跑了一百五十多米,我才把尸体放下来,急速扯断许多玉米叶子,把尸体彻底盖住。而后,我把身上这支荷枪实弹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塞到了尸身下,自己则使用重新插上弹夹的svd狙击步枪。
我现在只剩一个活人替身,必须利用在最关键的一刻。所以,从就近的死尸身上深挖替身价值,也成了我增大存活概率的一种手段。
在这片长势茂盛的玉米地里,半径超出五十米距离,肉眼就很难再看清潜伏行进的敌人。刚才那名吸引直升机的游客男子,只要跑出五十米后,我的手枪就不可能再捕捉到他。
他完全可以偷偷跑开,不必大喊大叫地成为炮灰。恐惧是一种最容易使人僵化的毒素,他不仅惧怕我,更惧怕悬鸦。
现在看来,悬鸦在他们面前宰杀干瘦男子,并肢解了尸体拿去引鬣狗,这种先机一般的威慑力铺垫,真是意义深远。
通过这次小小的协作,我对悬鸦这种暗黑杀人的属性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的读心术和战术上的预测能力,都非常的强悍。这大概也是他能够跻身到八大传奇杀手里的一个重要原因。
栓在伪装步枪扳机上的鱼线,依旧从高大结实的玉米植株下缠绕了几圈,使我可以潜伏在任何一个角度来操控射击。
矮胖男子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为了不让这个备用活饵有意外,我让他蹲趴在了一块小凹坑。这坑可能是一只田鼠窝,或者野兔子洞,被昨日的雨水冲击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矮胖男子只有将身体蜷缩在里面,背上再被我撒上一层土壤和碎草伪装,他的神经才可以平复。
活偶收割机(10)
安顿好了他,我牵拉着鱼线,绕到了伪装尸体的右前方,焦急而安静地等待哈尼族女子的出现。伪装上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枪口正对着玉米地外延,那些围堵我们的庄园护卫,大概就埋伏在这个方向。
“崩”一条炽烈的弹线直线窜出,奔着玉米地外延而去,我不知道这颗子弹会不会瞎猫碰死鼠般命中一名伪装的护卫,但狙击的沉闷响声,却从玉米地深处扩散到了上空。
附近那名哈尼族女子,只要没摔死,枪声一定能传入她的耳朵,吸引她往此靠近。
下午的酷热,开始有了减弱,再有山谷风吹进玉米田时,里面趴着的人就能感到一丝凉意。而我,是最祈求黄昏降临的人,只要僵持到黑夜,逃出生天的大门就可以推开。
恰恰相反的是,敌人最怕时间的拖滞,他们恨不能立刻就从玉米地拽出我们的尸体。庄园的老板已经被悬鸦打死,这些护卫损兵折将地同我们折腾了整个白天,倘若最后再让我们跑掉,对乌博庄园来讲,可真算得上历史性的侮辱了。
“砰”一条炽烈的弹线从我眼前划过,直直打进了伪装的尸体内。我心头一动,忙将svd的狙击视线推移过去。既然对方可以窥望到我设置的伪装,那么我俩多半就处于半径五十米的同一个圆内。
根据弹线袭来的方向,我很快发现一堆长满绿草的伪装。其实,这样的伪装不同于以往,它不需要极尽完美的融入环境。因为这片战场太狭隘,人在玉米地里不能长距离的移动,一旦彼此遭遇,出枪速度在这种环境和形式下比伪装更具决定性。
可是我并没有开枪,因为距离有点长,严重超过了半径,玉米植株重重叠叠地长着,违背了我只向伪装下的活体开枪的意志。
我只能等待,等待那堆绿草移动。经历与阿鼻废僧还有播月的那一场恶斗,我现在彻底警觉了一种可能的陷阱,那就是用死人的手指勾取活人的性命。
摔落下来的直升机上,有一具完整和不完整的尸身,我无法知道那名赛尔魔女佣兵是否也利用其做了伪装。突然之间,我窥望的远处那堆绿草,竟还向后抽动。而且每向后耸动一下,便停顿一下。
不动则已,一动便被我识别出破绽。大部分狙击杀手面对这堆绿草伪装,多半是要上当,以为这是伪装的敌人在非常小心地匍匐着抽身后撤。
可是,那堆绿草上的枪管儿,却始终呈直线随伪装回缩。这说明持枪射击者的两只臂肘根本不是在扒地后撤,而是后面有贴地的绳子在拽他的脚;那支狙击步枪,则是绑在尸体胸口下的迷惑武器。
我嘴角刚要稍稍弯出冷笑,左侧眼角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一抹浮影,那感觉就如一条绿毛狐狸在玉米植株间奔跳而过。不等我将眼珠扭转去看仔细,地下却又窜上一条体型更大的浮影,如埋伏着的猎狗突然跃起,扑中一条擦身跑过的狐狸。
活偶收割机(11)
这一幕映入眼帘,我整条脊背泛出冷汗,也彻底明白过来。这名赛尔魔佣兵中的女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原以为,她在那堆伪装的绿草后方,通过不断拉拽绳索,引诱我的真身射击,把位置暴露给她。
可能我确实低估了她,所以万万没能想到,这家伙居然悄悄地往我身后绕来。假如说,我和对手处在同一个圆,我是一条直径的一个端点;那么另一个端点,正是勾引住我的陷阱。这个短短的过程里,死神就可以绕出半圆,把收割灵魂的镰刀贴在我的后脖子上,这股阴气森森的凉意,着实令人悚然。
那架摔落下来的飞机上,一定有很多特制的金属管儿,扎入玉米地的泥土中,可以牢固而轻快地作为拉绳的转折轴。
若是换作我用来拉动伪装扳机的鱼线,绑在一具尸身的脚上向后牵扯,就算鱼线不断,再粗壮的玉米植株怕也早已勒倒。
这座乌博庄园,与其说它是交易黑色宝石的地下市场,不如说成是尖端杀手的巢穴。我击落这架直升机的时候,想必悬鸦通过狙击镜孔也看到了这名赛尔魔女佣兵,他预料到我可能会被这女子暗算,于是就悄悄潜伏过来,给对方出其不意地阴了一招儿。
当我抱着svd狙击步枪猫腰小跑过去,悬鸦已经将这名束身丛林野战装的女人擒拿在身下。女子的后脑,被悬鸦死死按住,她的整张脸埋进泥土中,仿佛悬鸦要故意把她憋死似的。
“……快说,不然我掏出你的子宫。”当我快要接近时,刚好听到悬鸦这句猥亵的恐吓。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悬鸦连忙发出咯咯阴笑。
“追马兄,快过来瞧瞧,早晨还站在巨石雕像上轻歌曼舞的容小妞儿,这才几个小时,变成了这副狼狈。哼哼哼……”悬鸦一边调笑着,一边快速反绑了这名赛尔魔女佣兵。
“啧啧,这小蛮腰儿扭得真是撩人呐,你说我该把你先奸后杀呢?还是先杀后奸?”悬鸦松开抵住赛尔魔女佣兵后脑的膝盖,将她粗鲁地一把掀翻过来。
赛尔魔女佣兵的脚边,一丛野草上挂满血珠儿,我定睛一看,才知悬鸦刚才偷袭她时,将她一只脚筋儿割断了。这女子是因为钻心的疼痛才剧烈挣扎身子。
我冷冷地盯着悬鸦和她,本想催促速战速决做掉这女人,可话刚要出口又止住。若不是悬鸦悄悄过来接应,我此时的头盖骨怕是早已翻飞。
悬鸦迟迟不动手宰杀了她,肯定不是垂涎其美色,或者多用嘴巴猥亵对方几句。这种急迫的形式下,悬鸦同她浪费时间,必定有自己的用意。
“从这里下山谷的路有几条?”悬鸦审问时,已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压在女佣兵的喉管上,只要她敢乱叫,空气会以最短的路径灌进她的肺部。
“从加入赛尔魔佣兵那一刻起,我就不再认为自己还有子宫。你杀我也好,酷刑也罢,这都不重要。到处都是下山的路,可你既然闯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哼哼哼……那咱们就玩儿玩儿。”背对我的悬鸦刚说完,就把右手猛地抓向赛尔魔女佣兵的大腿。这女子又是一股钻心剧痛,她睁大着眼睛,望着幽蓝的玉米地上空,撕心裂肺的叫喊都被悬鸦捂住嘴巴的手憋在胸腔中爆发不出。
活偶收割机(12)
悬鸦不知何时戴了一只锋利的手爪,这是他格斗时专属的冷兵器。我在海魔号上,第一次与他见面厮打起来,他当时双手正是戴着这种凶器。
锋利的爪刃扣陷进女佣兵的大腿,鲜血顺着悬鸦的指缝汩汩流淌。“哼哼哼……”悬鸦不说话,只是对着女佣兵冷笑。
我自然不能杵在原地傻看,玉米地外延的敌人,不知蜗行推进到了哪些范围,我得去压制一下危险,争取拖延到天黑。
检查了埋藏在土坑里的矮胖男子,见他神色好转许多,我就去了玉米地前面压制。又打死了七八个深入玉米田的庄园护卫之后,一轮皎洁的明月终于挂在了乌博庄园的上空。
田地间虫鸣四溢,银灰的月光将庄园笼罩在一片乌茫之中。几只蝙蝠在玉米地上空起伏窜飞,忙着捕捉小虫。偶尔有一只猫头鹰咕咕叫着掠过头顶,会吓得矮胖男子忙缩脖子。
“这样的滋味儿如何?比搂着老婆看恐怖片还过瘾吧!”我抱着狙击步枪,一边小声调侃着矮胖男子,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唉!别说了,想起来就后怕。”矮胖男子望了望夜空,又垂低了头。
“呵呵,回去之后有何打算?”见矮胖男子有些犯困,我眨动了几下在黑夜中贼亮的眼睛,又继续逗他说话。
“我要是没来这里,这会儿正端着香茶,躺在自己家公寓的阳台上赏月,楼下全是社区保安,多安全,多好啊!”矮胖男子无限向往,可说完回到眼前的黑夜中,又垂头丧气。
“走吧,时候差不多了。”说完,我慢慢站起身子,整理一下行装和武器。矮胖男子也一屁股坐起,背上他的包裹,鼓起了回家的决心。
悬鸦不知从赛尔魔女佣兵嘴里拷问出了什么信息,但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后,这家伙就彻底消失了。
经历了这场不该惹上的厮杀,我心里也特别恼火,但一想到乌博庄园在宝石交易时那种见财起意、仗势欺人的架势,悬鸦打死他们也在所难免。
无论悬鸦此刻在哪里,我都不能浪费用生命换来的夜幕等他,我必须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地逃出去。我得活着。
领着矮胖男子,我俩从玉米地深处出发,不往前也不向后,而是一直往西走,准备越过作物带中间那条石基小路,钻到对称的那片玉米地,从那边贴着山脚逃上山谷。
黑夜真的比这片绿帐更能保护想逃生的人,这也许正是上帝仁慈的一面。长长的玉米叶子,沾满了凉露,将我和矮胖男子的衣服打湿。我们低着头,如两只小鼠般悄悄穿越,一路下来,没有看到任何庄园护卫的影子。
矮胖男子一个劲儿地祷告,感谢神明保佑,而我却很是狐疑,白天那一大群庄园护卫到底躲在哪里去了。
谨慎潜行了三个多小时,我和矮胖男子总算又安全穿越了长满甘蔗、啤酒、烟叶的作物带,一直贴靠在山谷脚下。
“英雄,咱们再翻越了这座山石,是不是就可以逃出庄园了。”矮胖男子一边拉着绳索往岩壁上攀登,一边抹着脖子里的汗水问我。
“呵呵,差不多。不过,一旦登上山谷,可比龟缩在玉米地安全多了,战略纵深也放大不少。咱们抓紧点时间,山谷对面是一片马唐草地,碎石较多且地势开阔。光线好的时候,想偷偷穿越草地的话,那些狩猎吉普车会像奔跑的牛群一样追着咱们打。或者,干脆从车上放下斑鬣狗追咬。”
我的话把矮胖男子逗笑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百般无奈。当我扒着山石蹬上山顶,又把矮胖的男子拽上来,这才靠在大石上双双休息。
夜风的清爽扶过我们汗湿的额头,使人说不出的舒服,矮胖男子拽过包裹,拿出喝剩半瓶的清水,咕咚咕咚畅饮。
活偶收割机(13)
“咱们找个隐蔽石缝睡上一夜,第二天夜幕降临时,一口气冲过这片马唐草地。”矮胖男子听完我的话,仰脖喝下嗓子眼儿的水差点喷吐出来。他立刻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瞪大一双钢珠眼。
“不是说今夜就逃出庄园吗?”
我嘴里嚼着食物,没有说话,只把望远镜递给他。矮胖男子忙起身跪在石头上,撅着屁股往山谷下的草地上了望。
“乌七八黑,什么也没看不到。”矮胖男子说。
“没有看到星星吗?”我低声回答。
矮胖男子像被踩到屁股的青蛙,举在眼睛上的望远镜立刻朝夜空望去。
“往下面的草地上看。”我伸出一只手,压低了他将望远镜举成炮管儿的姿势。
“发现什么了。”我问。
“萤火虫,又不像,难道是那些狮子和大豹的眼睛。”矮胖男子自己越说越没谱。
“是烟头,有人坐在车里吸烟。”我淡淡地说。“啊!这些家伙把追杀咱们的汽车都停放在了草地上。他们想干什么!”
我喘了一口气,拿过矮胖男子手上的望远镜。“想引诱咱们过去抢车,或者向车里的吸烟者射击。”
“好阴险啊他们。要是咱们不抢车,也不开枪射击,就这么悄悄地过去呢?”矮胖男子天真起来,但他确实难以预料危险。
“一座连悍马和直升机都买得起的庄园,还差买几个夜视仪器吗。白天的时候,他们抓不到咱们。现在到了黑夜,他们故意放纵咱们自己走出来,往枪口上撞。所以说,一旦开枪暴露了你我的大概位置,哼哼……”
矮胖男子的额头上,又渗出晶亮的汗珠儿。“英雄,你刚不是说天黑就可以逃走的吗,翻过这座山就得救了。”
我瞟了一眼矮胖男子,淡笑着说:“要是不这么说,就你这一身民脂民膏,能鼓起劲儿爬上山顶吗。”
矮胖男子一怔,立刻擦拭额头上的汗,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两声。“是,是是,是有点胖。”
“哼。”看他紧张尴尬的样子,我鼻腔喷出一股轻而短促的笑。矮胖男子不会想到,我此时之所以不带领他下山,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悬鸦这会儿,如果在逃命的话,多半也得上到山谷。假如他还滞留在玉米地,绝对熬不过第二个白天了。此时此刻,这个家伙一定以为我在穿越马唐草地,只要快接近破晓时,马唐草地上没有出现异常状况,这就说明可以通过,是安全的。
可我现在,偏偏不再冒险去做这个尝试的炮灰,我让他以为是我先穿越了草地,然后这家伙再穿越。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我的试验品。
从白天我们藏进玉米地,分左右行动之后,这家伙一直处于低调的后缩,几次都是我冒险去试探敌人的部署以及火力。此时到了关键时刻,我偏偏不这么做了。
借着朦胧月光,我们在黑夜中找了一条隐蔽石缝,两人凑合着挤进去。我在靠外的位置,时刻注意着山下草地上的动静。
夜里,矮胖男子有三次因为呼噜打得太响,被我捏着油腻腻的脸蛋摇醒,然后他发癔症似的,吧嗒一下嘴巴接着睡。
一直到漫山虫鸣渐渐弱去,山风凉得有点使人发抖,我才推醒了矮胖男子。“快点清醒,还有一个小时就破晓,咱们抓紧时间冲过草地。”
矮胖男子或许梦到自己已经在家了,他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的山石,显得格外陌生。
我俩背上包裹,踩着曲曲折折的山石往下走,虽然这会儿天还没亮,但二三十米之内已经可以模糊看清了。夜里,我用匕首砍了些小树枝,编成一件简易的蓑衣,披在矮胖男子的身上,而我身上也绑了几根树枝。等待会视线再好些,我俩就可以像两簇小矮树一样,在草地上移动。
活偶收割机(14)
“由麻沃‘追马’斯乃?”
我和矮胖男子刚走到山谷半腰,身体后侧经过来的一块大石上,原本空无一物,却突然传出声问话。
这句话就如一句咒语,仿佛当场将我变为一尊石像,一动也不再动。我整个脊背上沸腾起来的血液,直冲后脑,泛起阵阵酸麻。
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栽了,黑魆魆的枪口已经从身后把我完全锁定。
“啊……啊啊,括尼七哇,奥哈吆高栽麻素!”矮胖男子突然哆哆嗦嗦地讲了一句,同时斜着惊恐的眼珠看我。
“吆西,考嘎哇塔士讷沃。”身后又是一句铿锵沉闷的话语。万分紧张之余,我已经听得出这是日语。
“太君,不不,不是不是……他,他问你是不是追马,让咱俩抱头转过身去。”
我慢慢地扭转身子,却不敢有丝毫出枪反击的侥幸。对方既然不以冷枪打爆我脑袋的方式出来问话,想必结果就不会那么糟糕。
一个浑身挂满绿布条的男子,盘膝坐在一块大岩石上,而他缠满藤条的狙击步枪,就斜靠在伸手可取的大石旁。
“i do not understand japanese,the english language.”
我谨慎小心地说道。
“欧卡”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用充满日腔的英语回答。
“以长发做图腾,黑泰拳里的格斗招式,两千米之外取人首级的狙击手指。哼哼,你就是东南亚秘密通缉的叛逃佣兵,军牌编号一百一十七,代号杀戮机器:追马?”
我心脏突突直跳,这个家伙是谁,我从来没见过。尤其他那张涂满绿色波纹的面孔,出奇的灵幻诡异。
“你加入了猎头一族?”
我摇摇头,算作对绿脸男子的回答。
“为什么要来刺杀?”
心头猛地一惊,这家伙居然诬陷我是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和一位朋友到庄园里来交易宝石,结果他们见财起了贪心,非说宝石有假,要扣押我们。”我刚解释完毕,却听得那名男子冷冷一哼,挂着不屑的嘴角儿上挑了一下。
“八嘎!”这家伙又说了一句日语,但不用矮胖男子翻译,我都听得出来,他不是再骂混蛋,而是说我愚蠢,说了苍白的谎言欺骗他。
“为什么还要撒谎!”绿脸男子说着,手掌上慢慢托起一件闪灯的小机器。
“av”矮胖男子脖子一伸,不由自主地说道。
“你的这位蒙面朋友,可着实不简单,敢在肉身上烙印黑树桃鸦的男子,恐怕只有猎头一族中的八大传奇之一:九命悬鸦。”
绿脸男子的这句话,更让我惊诧恐慌。他望着手掌上托起的av,那里面的画面,应该就是交易大厅的监控录像。
“以交易宝石之名义,刺杀庄园老板,又以刺杀老板之烟幕,伺机刺杀大祭司长。”
这句话像手雷一样,塞进我的大脑炸响。
我突然见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悬鸦的陷阱。如果这个绿脸男子说得没错,那么悬鸦在交易宝石时,第一把抓了真宝石放在石桌上,而第二第三把,他故意抓了假宝石,挑起的事端。
我没有时间再想下去,急忙问道:“你是谁。”
活偶收割机(15)
“哼哼,巴奈。”
听到“巴奈”两个字,我站立的双腿不由得抖了一下。“不要紧张,看来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当年东南亚那边用密文通缉你的时候,我们曾找过你,但你却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如若不然,你现在将会是巴奈组织中一员悍将。”绿脸男子话语间透出几丝惋然。
我当年在东南亚被密文通缉时,的确有很多人在找我,大部分杀手寻觅我,是为了赚取悬赏的佣金;而个别杀手找我,则是为了吸纳我,给他们创造更大利益。可我万万没能想到,比猎头一族蛰伏还幽深的巴奈,当时居然也在寻觅我。
“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吗?”绿脸男子见我若有所思,突然问了一句。
“我没有真正卷入这场争斗,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绿脸男子听完我的话,略微点了点头。
“从你被海魔号活捉上船的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消息,真是没能想到,你居然躲在荒岛上过野人生活。而且与一支向海盗提供军火的匪徒发生了冲突。”
黑夜开始破晓,四周凉凉的水汽渐渐有了弥散。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否活着离开庄园,能否像答应过伊凉的那样,完好着回到福卡普。
我之前把海魔号想得过于简单了,这些海盗当中,不仅仅安插着海盗真王以及猎头一族的耳目,就连巴奈组织,也可以最及时获得它上面的情报。这也令我产生一种极有可能的推测,海魔号上的伪船长杰森约迪,他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巴奈组织的秘密耳目。
“我很了解你,你为了那几个女人才落得今天这种被动。咱们开门见山,如果你考虑加入巴奈,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这名绿脸男子,刚才之所以没有在背后一枪打死我,现在终于说出了用意。
他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我肯联手,一起对抗猎头一族,那么我所保护的女人,也就纳入了巴奈组织所保护的体系。
但这样对我自己却很危险,一旦我死了,伊凉、芦雅、还有池春,也不会再受忠实的守护。
正如我刚才所说,之所以没被遭遇的这名巴奈杀手一枪打死,正因为我不是猎头一族,不是他们性质上的死敌。
“给我一切?我不怀疑你在巴奈组织中的地位,但你们唯一能给我的,不过是一张标签,一张印有杀人工具的标签。”
我知道自己这番话,会让他认为,没有再和我谈下去的必要,但我必须得先这样说,接下来麻痹他的语言,才有可能奏效。因为,我若直截了当的答应加入巴奈,反而会被他一枪打死。
活偶收割机(16)
“我喜欢你的说话方式,把这些事情摊开了说,才不会在彼此心底留下疙瘩,成为日后的隐患。你不了巴奈组织,有误解很正常。我们不像你以前的佣兵体系,只一味追求利益,把工会的成员当作鱼钩上的蚯蚓,死活却无足轻重。一旦进入我们的体系,你将会受到连锁反应式的保护,所谓唇亡齿寒,你懂这个道理。”
绿脸男子说完,用赞许的眼光注视着我。我心里很着急,不知悬鸦这个家伙现在如何,他能否在此刻奇迹般出现,一枪打死这个绿脸的家伙。
昨天早上,在石堡大厅交易宝石的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同队的八名游客,由我和悬鸦均分,充作杀出庄园的活人替身。现在看来,悬鸦其实有九个活人替身,而我就是其中一个。他不仅阴险地运作起八名游客,就连我也被他潜移默化般的暗黑手法所操控进来。
虽然悬鸦很混蛋,在未经我允许的前提下就利用上了我,但他却不会放任我死在这里,退一万步讲,此刻不管出现什么条件要我接受,我首先得要全身而退,远离这片杀手云集的庄园,再做从长计议。
“不管什么原因,你已经来到乌博庄园,而且碰触了一张巨大的猎杀蛛网。但我可以肯定,你不知道这座庄园的真实内幕,猎头一族只是在利用你,他们不会告诉你这些。如果你加入巴奈组织,其它先抛开不说,至少你会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望着绿脸男子幽冷的目光,我已经深深察觉到,自己招惹的不是乌博庄园,而是一个庞大的巴奈组织。
“你来这里,无非是想换一笔可以流通的现金,然后带着你的女人们去过快乐生活。可是,当你放眼去看这个世界,环境变得糟糕,即使你有再多货币,能睡得安稳吗?”绿脸男子说完,居然轻松一笑,又接着说。
“我有很多钱,每年去世界各地度假,夏威夷、澳洲的黄金海岸、马尔代夫、三亚,无论躺在哪一处沙滩上,我都可以安心的美美睡一觉。换作是你,有很多钱,你敢这样吗?这就是巴奈组织体系中的一部分。”
他的这句话,似乎令我看到一个可以容身的世界。不难理解,这家伙去任何地方度假,都有巴奈的其它成员在暗中保护。他说得没错,若换作我也去度假,躺在绵软的沙滩上享受悠闲,别说美美睡上一觉,哪怕闭上一会儿眼睛,都指不定被藏在何处的消音枪口打碎脑袋,或者被锋利的冷刀割断咽喉。
“出于诚意,我可以先透漏给你一个秘密。凡是没正式成为猎头一族杀手的人,在与其合作之后,都不可能再活命。”
这句话听得我心中发毛。我现在无法确定,这个绿脸的家伙是否在故意吓唬我,以促成我加入他们。
“哼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加入?”我冷冷地反问,使他觉得我存有一丝怀疑,从而对我吐露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印度洋沿岸,众多杀手组织当中,有四股最强的力量,可以掌控着平衡。它们是巴奈、猎头一族、海盗魔之和赛尔魔佣兵。每一股力量都想着让自己变强,为了避免引发大规模混战厮杀,四股力量中的领袖,秘密签署了一份黑暗的协议。那就是接受大祭司长的洗礼,互相之间诅誓,不得以猎杀对方而赚取佣金,不得侵犯彼此经济命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