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流年未肯付东流  雾锁长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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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来就是他的应酬!

“瞧着那好像是凌少和梁小姐。”荣逸泽说得很随意。

看着他们并肩而行,看着他为她拉开车门,看着那车绝尘而去消失在拥挤的街道,傅婉初只觉得手里两本书,没来由的重。握在手里又像是压在身上,喘不过气。

回沈家的路上她没说一句话。她去生气吗?去吵闹吗?她有什么立场?那一颗心如同被拧着的湿漉漉的衣物,心头泪流成河疼痛难当,偏偏脸上还只能不动声色。

荣逸泽仿佛故意安静地也不说话。这一份宁静,更叫她心头那一份痛涩膨胀起来,到了无边无尽的地方。

刚到沈家,就见沈仲凌在门口守着。

荣逸泽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傅婉初幽幽站定在沈仲凌面前。他手上还提着甜品盒子,尚未开口,就听得荣逸泽一声意气风发的招呼:“凌少,好久不见!”

沈仲凌这才把胶着在婉初身上的目光挪开,客套了一句:“三公子稀客。”

荣逸泽若有所指地笑道:“可算不得稀客,只不过每次我来的时候凌少正好不在。可巧今天正好陪着婉初妹妹一起出门看了场戏。”

婉初正为着刚才所见焦烧着心,便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也顾不得他满口胡言,同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进了府里。

荣逸泽直直望着婉初的背影,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得沈仲凌分外恼火,却又碍着那一份沾亲带故的缘由不得发作,只挤出一句:“三公子费心了。”

荣逸泽仿佛一点看不出来他缠心不耐的模样:“客气客气,应该的。伯允兄总跟我说婉初妹妹总在家里怪闷的,叫我有空多带她出门四处走走。”

沈仲凌没料到他直接搬了大哥出来,更如同心里吃了一记闷棍,却无人可见伤口,冷着脸说了句:“多谢,不送。”便忙去追婉初。

终于在小院子门口处追上了婉初。虽然仍是吃味婉初和荣逸泽出去看戏,可仍旧温声问:“天晚外头还有些寒气,下回早些回来。给你带了最爱吃的。”

婉初停下,仰头看他。用她惯常的角度,如同仰望长久以来遮护风雨的乔木。可难道终也逃不过“乔木千章,摇落霜风只断肠”的结局?

还是那张儒雅秀和的笑脸。他怎么可以笑得这样开怀?婉初仰着脸,冷眼瞧他。

沈仲凌把身上风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肩上,替她拢紧,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别贪凉,起风了。”他温暖的手指擦过她冷然的下颌。

傅婉初仍是不说话,企图在他那温和的笑容下头寻一丝内疚的蛛丝马迹,然而没有。

男人大约都如此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她母亲早就如此告诫过她。她以为荣逸泽那样的人如此,是理所应当。没料到沈仲凌一样也做得顺理成章、手到擒来。

婉初这样沉静冷持的面孔,看在沈仲凌眼中,只当作在生兄长的气。那一丝抱歉里,还是萦绕着挥脱不去的吃味:她为什么不拒绝荣逸泽?

强掩去那一点不自在,沈仲凌轻声道:“那个荣三,你还是少些跟他往来。”

婉初仿佛是没听到他的话,突然问他:“下午军部又有应酬?”

沈仲凌愣了一下,犹豫间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

婉初紧咬下唇,把怀里的书往他身上一推。身上的风衣顺势滑落在了地上。她也没去拾起来,转身跑进了屋子,把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沈仲凌愣了半晌,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的油印:“四通书局”。那是红磨咖啡对面的铺子。恍然大悟后,他忽地就慌了神。本想着不给她添堵才撒了一个谎,结果却弄巧成拙了。

他忙上去敲门:“婉初,把门开了,有话好好说。”

傅婉初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根本就是不想听。

“现在京州军的情景你也是知道的。大哥想笼络梁家我也没瞒着你,但我的心是怎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在找到两全的办法之前,敷衍在所难免。婉初……”沈仲凌低声下气地解释。

婉初心里何尝不明白他的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眼睁睁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只觉整个人都累得厉害,理了理情绪,淡淡地说:“我想睡了。你先回吧。”

沈仲凌知道她的性子,怅怅然在门口站了一阵,犹不见她开门,只好怏怏地离开。手里还拎着甜品,扔了也是可惜,索性去东院拿给亚修。

绣文和亚修母子出去看戏还没回家,沈伯允见了他便招呼他坐下,又转去内厢取了一小坛酒。沈伯允不良于行,手转着轮椅,那小酒坛就放在膝上。

从厢房内到小厅,一路上酒坛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沈仲凌有心去帮他一把,又深知兄长的脾气,只好坐着等他。

“难得清静,你我兄弟两人好久没好好喝一场了。”沈伯允自己满上一杯,又为沈仲凌斟了一杯,“这酒我藏了好久。是郭书年从通州给搜刮来的。”

沈仲凌小小抿了一口,初入口是清凉,然后是热辣,最后居然是慢慢袭来的甘甜。“果然是好酒。通州是个好地方。”

沈伯允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无奈:“怕是保不住了。”

沈仲凌知他心烦战事,刚想劝慰,又听他道:“通州的铁矿、金矿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得了去。中央政府是个空架子,四方八面各有枭雄割据。咱们南有桂军,左有左家军,右边有梁大头,北方一地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定军。本可以放手一搏,可惜京州军早些年被陈奉南蛀得太厉害了,空有其表,现在也只能艰难守成。”说完仰首就又饮了一杯。

陈奉南便是京州的督军,爱财渔色,胸无大志。这许多年,若不是沈伯允为他南征北战守住这十几座城,京州军早就换了姓了。

沈仲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他,面色讪讪,握着酒杯不语。

沈伯允笑了笑:“不说这些……看你这模样,跟婉初又置气了?”

“一点小误会。下午陪梁小姐吃饭,不巧被婉初撞上。我当时又没解释清楚,倒让她误会更深。这会子估计气得不轻。”说完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梁小姐人如何?”

“直爽大方。”

沈伯允点点头,随即又笑了笑:“你们还真是小儿女心性。只是,为兄有些话总是要说的,虽然你不爱听。婉初自是难得佳人,或许会是个好妻子,但不会是个好督军夫人……”

“大哥,你知道我志不在此。”沈仲凌早已表明态度,他也自知不是横扫千军杀伐千里的狠辣角色。

“倘若大哥健全,又怎么会逼你去做不爱做的事情?这乱世里,若不能自强,便只有被吞噬。普通人尚且可以寻些生计,平淡此生;可咱们若败了,那就是死。”沈伯允仰首又是一杯,小酒坛里的酒眼看就要见底。

是的,倘若当年不是他调皮顽劣,大哥也不会为了他被截断两条腿。说来说去,他欠兄长太多。他虽然对军务、政治都不甚感兴趣,但也是秉性聪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京州军金玉其外,早就败絮其中。在这乱世里,枭雄迭起,若不求联合以自强,便只能做一棵会审时度势的墙头草。

见他神色黯然,沈伯允却又笑了:“仲凌你不用内疚。无论是谁,当时我都会去救的。相信当时你在我的立场,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救大哥的。其实,残了倒有残了的好处,人在逆境之时便容易看清人心。”说完一阵沉默。

沈仲凌知道他又想起当年的未婚妻。那时候他尚年幼,虽不明细节,但也知兄长被截断双腿后,那位小姐便退婚了。沈伯允本不愿再谈婚事,但身边总要有个照料的人,于是才在乡下选了个女人。虽然沈伯允待唐绣文很是客气,但终归也只有客气而已。

沈仲凌想到此处,也是长叹一声:“通州那边怎么样了?”

“军心不稳,有人四处散播谣言。本来我想亲自前去监军,没想到腿疾又犯了,不能成行。准备让郭书年去一趟,安抚军心。”顿了顿,话里颇是无奈,“郭书年倒是老成秉实,但毕竟只是个参谋长秘书……”

沈仲凌略一沉吟,才坚定道:“大哥若信得过,不如让我去一趟吧。”

沈仲凌主动挑了担子,翌日在军部交接安排,忙得目不交睫,电话都顾不得打一通,也只好晚上再去寻婉初。

婉初靠在贵妃榻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新买的诗集。看到阿波利奈尔的《比拉波桥》的那一段“为了欢乐我们总是吃尽苦头。夜幕降临,钟声悠悠。时光已逝,唯我独留”,不禁烦闷起来。

昨天的气早就散了。她不是娇蛮任性的人,想想沈仲凌的立场,果真是敷衍在所难免,如同自己一样,便有点懊恼昨日的小性子。

想着今日应该主动去约他,于是去了前院客厅,拿起电话刚拨了两个号又放了下来。

凤竹跟在她后头,见着她那犹疑不决的样子,知道她怕军部人多嘴杂。凤竹手指缠着发尾,笑着打趣道:“小姐放我出去玩一阵,回头路过军部,我亲自去找二爷,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

婉初被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去玩吧,整天就知道疯!”

凤竹冲她眨了眨眼,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婉初从早上等到下午才见凤竹回来,说是在军部等了半晌,根本就没瞧见沈仲凌的人。不知道遇着什么事情,府衙里忙乱得很。她只好交代沈仲凌的秘书代为转告,便回来了。

傅婉初心里便有些麻团,莫不是昨日他生气了,借故不见?还是京州军出了什么大事?正纠结着,听得门被人拍得极响。

“婉小姐,婉小姐……”

凤竹打开门看到沈福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婉小姐,您快去东院劝一劝吧,大爷快把小少爷打死了!谁都拦不住,大少奶奶都昏过去了,我又不敢惊动老爷……”

婉初听他这么一说,忙披了件外衣匆匆往东院去。

沈福也是慌了神,一路上将事情原委讲得支离破碎。只言片语里,婉初只知道亚修在外头闯了祸,把人伤得不轻。这孩子却硬气地不肯认错,气得沈伯允请了家法。

谈话间,两人已然匆匆跨进东院的大门了。

一进东院,就看见轮椅上的沈伯允面色铁青。年近不惑的沈伯允,虽不似弟弟温文尔雅,却也是个谦谦君子。平日里虽然对下属管教极严,但面色总是谦和的。

此时的他手里握着鞭子,指节发灰,面色阴沉铁青,仿佛努力压抑着喷薄的怒气。亚修跪在他面前,往脸上看,左边脸已然肿起,地上不远处是断成两截的鸡毛掸子。

下人们都畏畏缩缩在一边,谁都不敢劝。

“再问你一回,还不知道错吗?!”沈伯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没错!”亚修眼眶红红的,那表情却是十分的倔强,瞪着沈伯允,竟是不怕。

“啪”!亚修刚说完,一道鞭子就抽到了亚修肩膀上。那力道极大,亚修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被那力道带得几乎倒地。他踉跄了几下,却又竖起来,挺直着小胸脯。

“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是你亲生的!”饶是倔强,也受不了那鞭疼,咧了咧嘴抖了抖。

沈伯允听着这话,面色更是难看,又扬起鞭子。眼瞅着鞭子就要落下来,婉初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抱着亚修躲过这一鞭子。

“婉初,你让开。”沈伯允冷冷地说。

“大爷,亚修还是个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傅婉初也知道,虽然在沈家住着,到底是外人,不便冲撞他,只能好言相劝。

“你当他是孩子,他却不认我这样的爹。若还不管教,他就更成了混世魔王无法无天了!今天在学堂里把方次长的小儿子伤得进了医院,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婉姐姐,你莫要管我,我知道他早见我这个‘儿子’不顺眼。索性打死我,让他好去跟人家交代,我也好去找我那不知名姓的爹娘!”亚修竟还是嘴硬。平日里他对沈伯允极是恭敬,甚至有些惧怕,不知道怎的今天如此倔起性来。

傅婉初又将亚修搂得紧些,见沈伯允那黑云密布的脸色,忙低声嗔道:“亚修你就少说一句!”抬首和声劝沈伯允:“大爷,孩子打架总是不对,可无论怎样,总该问清缘由。”

沈伯允却是气极了:“什么缘由也容不得他如此伤人!婉初你让开,这是我的家事。”话是极冷的。

傅婉初虽然听着心里有些不是味,自己毕竟是没过门的,终究不是沈家的人。但这亚修也是在她眼前长大的,平时虽然调皮但品行还是端正的。沈伯允竟不问缘由这样打孩子,她心里早也不忿了。

“大爷几时成了这样不讲理的人了!”婉初冷冷瞧他。

“他又几时讲过道理?”亚修又火上浇油来上一句。

没待婉初反应过来,沈伯允的鞭子扬手又来。那力道,像是用了十分。

婉初知道他早年混迹军旅,后来腿是残疾了,手上的力道并不轻。此时躲也躲不过了,索性护住亚修,眼睛一闭,生生就接了这一鞭子。

沈福和凤竹早就看呆了,眼睁睁就见鞭子落在婉初的背上,都一起惊呼起来。

这一鞭子下去,婉初的后背就浸出了红,衣衫也裂了口。

沈伯允不料她竟然不躲,看着冷汗涔涔、疼得瑟瑟发抖的傅婉初,一时也呆了。家仆们这才一齐拥上去求情。沈伯允顿了顿,茫然丢了鞭子落寞而去。

待他离去,下人们这才手忙脚乱地把婉初和亚修往房里送。

众人把两人抬进婉初的房间,亚修趴在贵妃椅上,婉初趴卧在床上。两人都见了伤,当时尚不觉得,这时被人一碰,才觉得火辣辣地疼。

下人们也不敢张扬,自是不敢请外面的大夫。好在府里的少爷都是军旅出身,金创药之类的外伤药还是常备着的。

男仆们都在门外候着,丫鬟们多数年纪都小,看那状况哆哆嗦嗦的都不敢动手。凤竹一瞪眼,恨恨骂道:“都是些没用的!”

婉初强打着笑:“她们都小,别吓着她们。”

凤竹咬咬牙,嗔她:“怕吓着她们,倒不怕吓着我!”小心用剪子剪开了婉初的衣服,给她的伤口擦血、上药。

看着翻着肉的长伤口,凤竹的眼泪就往外涌:“大爷好狠的心,下这样重的手!”婉初此时也矜持不住,碰到伤口疼得直吸气。

整理好婉初的伤口,凤竹又来看亚修的伤。

凤竹心疼婉初,便把气往亚修身上撒,手上自然就不轻。“小祖宗,你知道大爷克己束家的,怎敢在外惹祸?看把小姐也给连累了!”

亚修此时才露出小孩子的脾性:“不是我在外捣乱,是那个方础楠欺人太甚了!哎呀,你轻些呀……他在班上说父……说他是个废人,不能人事。说我是母亲偷情来的野种。我虽然知道不是他的亲生子,怎么也不愿意他让人侮辱。”

“那刚才在大少爷面前你还不解释!”凤竹气极。

“他那样子了,我怎可再拿旁人的话让他难过……唉,凤竹姐姐,你手轻些,疼、疼!”亚修疼得嗷嗷大叫。

“这会子叫疼了,刚才不知多硬气!”凤竹虽然这样说他,可手下还是轻了又轻。

唐绣文刚醒过来,就跌跌撞撞被人搀着过来,推开门看着亚修身上、脸上的伤,又是一顿伤心落泪。众人劝了又劝,才止住。

这样闹闹嚷嚷到了深夜,才抬了亚修回去。婉初交代福叔和众人,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要往外传,也不要告诉沈仲凌。

凤竹置气道:“小姐受这样的委屈,还不让二爷知道!”

婉初只好安慰她:“不过些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他们骨肉至亲,不能因为我生了嫌隙。”

到了深夜后,沈仲凌这边才忙完。清点核对军资、安排人事,准备第二日出发去通州。

一回到家,先去了沈老爷子那里请安道别。沈老爷已然口齿不清,颤颤巍巍的手在沈仲凌的手背上拍了拍,努力地笑仿佛很是欣慰。

沈仲凌看着父亲龙钟苍老,心里未免伤感。想着沈家上上下下的重担全都摊在兄长一个人身上,不免心里生出许多内疚来。出了沈老爷的院子,便先往东院去。

房间里亮着灯,沈伯允端直着坐在窗前批阅文书。偶有凉风吹来,沈伯允都会咳上几下。

沈仲凌突然想起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兄长,想起他从前说起“男儿本自重横行”“八千里外觅封侯”时是那样的意气飞扬,心里更是内疚自愧。这一辈子,如果能用自己的腿换大哥的腿,他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来。然而说这些本就是无用,因此他才越发的惧怕他听到自己说“不”字时的失望。

沈伯允抬头看见他,放下手里的笔,招呼他进来:“都打点好了?”

“嗯,凌晨就出发。过来看看大哥还有什么交代。”

“你办事我放心的。”沈伯允笑了笑,瞥见他手上拿着一只暗紫色狭长锦盒和一封信,便随意问他,“可去和婉初道别了?”

“还没有,正打算去。”看沈伯允盯着他手里的信,沈仲凌羞赧地笑了笑,“怕她还在置气不肯见我,便想着留封信给她。”

沈伯允了然地笑了笑,和声道:“快去看看她吧,你这一走,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沈仲凌又跟他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一条通向她小院子的路今夜显得分外的长,离情别意都涌在他胸口,叫他越发的加快了脚步。

房里有灯,她应该没睡。这个时候她多半是在读书。

轻轻敲了几声:“婉初,是我。”

那暖糯的声音让婉初心里一颤。背上的伤刚敷了药,衣服也没法穿。此时她只能趴在床上,不敢乱动。听他叫门,只好应了声:“我睡下了。”

沈仲凌只道她还在生气不肯见自己,温声说道:“明日我要代大哥去通州治军,这一去估计就是半个月。你也不肯出来见见我吗?”

婉初怎么会不肯,强忍着疼,抱着细毯护住前胸挪下床,一走一疼挨到门边。手放在门上,一刹那却又迟疑了:万一被他看见,万一他不肯去了,她不就真正促就了他们兄弟阋墙了吗?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叫他置于亲情和爱情之间为难。

最后只变成淡淡地问:“明天什么时候走?”

“凌晨。”

凌晨。真怕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路上多小心。我就不去送你了。”她极力自持出一道平软的声调。

沈仲凌又是一阵沉默,未几才说:“那好,你早些休息吧。婉初,等我回来。”轻轻放下东西,在门口又徘徊良久,直到她的灯熄灭了,才怅然地离开。

婉初听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里一阵惘然。没来由地眼泪就涌上来,跌跌撞撞又趴回床上独自哭了一阵,渐渐就睡着了。

梦里,仿佛又回到了老德清王府。园的老槐树下站着一对小儿女,那时候满树满树的槐开得正旺。男孩跳起来撸了一串槐给她:“给你,这个可好吃了。”

婉初斜睨他:“这是,怎么吃?”

男孩子咧嘴一笑,摘了几朵放进嘴里:“瞧,就这样吃啊。你试试。”

婉初拈了一朵,可还是犹疑不定。男孩子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她嘴里一递,那香就忽地满盈齿颊了。当她想再吃一朵的时候,手里的突然就枯萎了。她急得直哭,男孩子也不见了。她到处寻找可什么都看不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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