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错,也许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但她无法眼看着父亲出事而坐视不理。
现在谢凌云已经忘了中降头的暗示,忘了他们此刻正被所有人注视的事实,只想着只要能拖延死亡,那让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怒视对面的敌人,她握紧箭头,朝着自己的脸颊划下去。
“不要!”
许多人同时叫出了这句话,但大家隔着视频,就算想阻止也有心无力,屏幕里的声音关掉了,大家只能透过画面来判断谢凌云的处境,他们不知道谢凌云此刻面临的要挟,所以都以为是降头导致她神经错乱,才会自残。
看到锐利的箭头即将刺入那张秀颜,李当归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冲到关琥面前,抓住他的手,硬是将手枪夺了过去,然后退后两步,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头部。
关琥没想到这位看似无害的文弱书生会动手抢枪,被他抢个正着,还好幸运的是他不懂得拉保险栓,就直接将枪顶到了脑门上,所以关琥没着急去抢,并拦住想上前阻止的叶菲菲,静观其变。
夙照青不了解枪械,看到这一幕,吓得整张脸都变青了,有心过去抢枪,又怕一个不小心导致枪走火,只好叫道:“李先生,有话慢慢说,你快把枪放下!”
李当归对他的劝阻置之不理,冲着镜头叫道:“父亲母亲,还有哥哥,我给你们三秒钟,是不是汇钱,请斟酌!”
他说的是德语,不过看他的表情跟动作,关琥大致猜得到他的意思,这行为偏激归偏激,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救谢凌云。
果然听了他的话,谢凌云的动作停了下来,拿着箭头左右打量,屏幕里传来塔莫的笑声,“李先生你赢了,钱汇过来了,看来你的家人还是很疼你的……”
“那还不快放了谢姑娘!”
“抱歉,这点我做不到……因为有人付了更高的价格,希望看到她的死亡……所以你要不要让你的家人再往上加价码?”
“你!”李当归以为自己听错了,气得脸庞涨得通红,叫道:“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那这个游戏你是不是要再玩下去?”
李当归的嘴唇颤抖着,不再说话。
一亿欧元不是个小数目,他无法再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家人,更何况就算再继续把钱押下去,又有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再反悔。
“先拖住他,争取时间。”关琥在他身旁小声说。
李当归恍然醒悟,用力点头,关琥立刻冲出大厅,虽然他没有信心在塔莫对谢凌云下降头之前救出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就听李当归在身后叫道:“给我一分钟,让我想想。”
“真抱歉,别人的钱也汇进来了,所以这个游戏得马上继续下去……反正李先生,以你的家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住手!快住手!”
听李当归叫得凄厉,关琥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见屏幕里谢凌云再度将箭头朝自己脸上刺下,李当归快急疯了,拿着手枪,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抓住叶菲菲跟夙照青的手大叫:“怎么办?该怎么办?”
没人知道该怎么办,关琥一方面急着去救谢凌云,一方面又无法从眼前这幕画面中脱离,他紧张地盯着屏幕,期待事情有所转机,但可惜他没有看到转机,因为就在谢凌云将箭头刺下的那一瞬间,屏幕画面消失了,砰的响声从楼上遥遥传来,那是子弹射出的声音,接着又是无数声。
关琥顺着枪响发出的地方冲去,但刚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噗通响声,他转头一看,就见三个人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身体摇摇晃晃,依次跌倒,他转回去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也腿脚发软,全身力气像在瞬间被抽干了,也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状况更糟糕,关琥感觉头脑也开始晕晕沉沉,他努力想爬起来,四肢却不听使唤,叫了其他人几声,也都毫无反应,看来那三人的体质不如他,已经晕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中了降头还是嗅到毒气导致的,但状况都非常不乐观,为了不让自己晕过去,关琥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这种自残的做法让他的神智稍微清醒,却无法支撑着他站起来。
楼上再次传来几声尖锐的枪响,激得关琥的心房猛跳不停,咬牙努力想爬起,却连试几次都没有成功,正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耳塞里传来说话声。
那熟悉的,属于张燕铎的嗓音。
谢凌云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别说其他人无法想象,就连她自己都处于茫然之中,就在她被本胁迫着要将箭头刺下去的瞬间,枪响打断了她的动作,她看到站在父亲身旁的某个黑衣人被爆头,血溅出数尺,染红了地面。
没等众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另外两个黑衣人也被打倒了,谢凌云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中枪,只看到他们蜷缩倒下,再也没有反应,本一见不妙,抬手就要开枪,谢凌云抢先将手里的箭羽甩了过去。
箭头射到了本的手腕上,让他那一枪打偏了,随即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踹过来,刚好撞到本的身上,两人一起跌倒。
本反应敏捷,在跌倒的同时,连开数枪,避免敌人的进攻。
撞倒本的黑衣人抢先跳了起来,向袭击者反攻,这给了本缓冲的机会,他就地一翻准备爬起,却不料谢凌云正在那边等着他呢,冲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刚才谢凌云被本百般威胁,正憋了一肚子火,这一脚踹得很重,本只能仓促躲避,导致手枪被踢开。
紧接着一道黑影也飞了过来,却是那个黑衣人被打倒在地,这个障碍物让谢凌云无法再继续攻击本,本趁机就地一翻,探手去拿枪。
在本快拿到枪时响声传来,地上的手枪被打飞了,随即一管枪口对准他,持枪的是个脸庞有点肥胖的男人,他并不认识,但对方身上散发的杀气太熟悉了,再看那几个瞬间被打倒在地的同伴,他没有冒然反击。
可惜他的同伴没像他那么聪明,有人挥舞长刀从后面冲来,凌展鹏急忙叫道:“小心!”
男人将左手所持的甩棍挥过去,甩棍的关节部位卡住对方的长刀,再向外一拧,便将长刀荡了出去,男人又再次甩动棍子,甩棍击中那人的头部,将他打倒,就地翻了几个滚后不动弹了。
自始至终,男人的枪管都没有移开本的头,从被进攻到将对手打倒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本看着他,忽然笑了,说:“流星,几年不见,你的格斗技能更高了,那么多人跟枪火,居然这么快就被你搞定了。”
其实光靠张燕铎一人,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重围,幸好有艾米跟克鲁格的相助。
他们制伏敌人后就开始分别行动,监视他们的镜头被打碎了,张燕铎想恐怖组织一定知道他们有所行动,但为了谈判,无法立刻抽出主力来对付他们,所以他们只要抓紧时间抢攻,就有制胜的机会。
艾米跟克鲁格去找恐怖组织的据点,他则赶来抢救谢凌云,还好来得及时,看着本狼狈的样子,张燕铎冷冷道:“你还是一样差,除了狙击。”
“那你要感谢我,上次我在狙击时,对准的不是你的心脏。”
谢凌云站在旁边,还没有完全理解当下的状况。
为了方便攻击,张燕铎将身上的伪装软塑胶都扯掉了,但脸上的面具还保持原状,谢凌云不知道他是谁,只能靠那柄甩棍来判断,迟疑地叫:“老板?”
张燕铎跟吴钩认识了有多久,就跟本认识了有多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本,以防他耍诈,交代谢凌云道:“你们马上离开。”
谢凌云还没回应,本先笑了起来,“谁都逃不了,你们都中了降头,就算逃去天涯海角,也逃不过降头的诅咒,啊对了,你们忍心丢下自己的同伴独自逃命吗?”
张燕铎的眼睛眯了起来,忽然反手甩出,甩棍击在本的颈部要害,让他暂时失去了反抗力,然后抓住他将他揪起,喝道:“带我去见老头子!”
“我如果说不呢?”
下一秒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脑侧,张燕铎冷冷道:“最后一次机会。”
本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瞟了谢凌云一眼,凌展鹏跑过来,想询问她的伤势,但还没等开口,就见谢凌云脸色发白,抱住头蜷身歪倒,凌展鹏大惊,伸手去扶她,却不料剧烈头痛突然袭来,也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看到这一幕,本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但他很快发现张燕铎没有如他所愿地中毒,而是依旧保持挺立的状态。
“你要试一下降头跟子弹哪个更快吗?”他冷声问道。
本不敢再抵抗,快步走出去,张燕铎看了凌展鹏父女一眼,他们都晕过去了,毫无反应,而且现在状况危急,他无法分神去顾及他们。
张燕铎押着本,在他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地下室,原来恐怖组织把据点设在地下二层,假如这里有另外连接外界通道的话,他们自然不会在意枪战跟爆炸的发生。
踹开门,在确定所有人都在这个房间后,张燕铎将本猛地向前一推。
外人的突然闯入换来数发密集的枪声,子弹都打在了本的身上,张燕铎趁机冲进去,将近前的两名黑衣人一枪一个干掉了,等其他人注意到真正的外来者是他时,他的枪口已经指在了白发男人的脑门上。
面对枪管,白发男人没有丝毫慌乱,抬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向他微笑说:“流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对面传来响声,除了两名黑衣打手外,吴钩也拉开枪栓保险,将枪口指向张燕铎。
张燕铎无动于衷,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六个屏幕,屏幕里的人各有不同,有些他有印象,有些则是不熟悉的面孔,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各国的要员显贵,也是这次跟恐怖组织谈判的对象。
“看来你们都付钱了,”扫了一眼拿在吴钩手里的pda,张燕铎冲着屏幕里的众人说:“那我要遗憾地告诉你们,真正的降头师已经过世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根本就是骗子。”
谈判者们的脸色变了,塔莫见状,气得用锤子一拍桌子,冲张燕铎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尝尝降头的厉害!”
回应他的是稀里哗啦的一阵作响,原本摆在桌上的小木偶们被张燕铎的甩棍扫到,落了一地,塔莫气得脸色铁青,突然站起来冲张燕铎一挥手,就见白雾散开,一些蝎子跟蜈蚣的毒虫夹杂在雾气中向张燕铎射去。
眼看着毒气即将侵蚀到身上,张燕铎突然按动甩棍上的某个地方,随着他的甩动,白色粉末从甩棍端口甩出来,刚好挡住那些毒虫,随即白雾消散了,毒虫落到地上,一个个身上都变成了白色,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
第一@@下来,张燕铎完好无损,塔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喃喃地道:“你、你怎么会解降的?”
张燕铎停住挥舞甩棍,无视目瞪口呆的塔莫,对着镜头微笑说:“大家看到了,所谓的降头也不过如此,只要你知道了应对的办法,人人都是降头师。”
白衣男人微笑看他,赞许道:“流星,你果然是我所有孩子里最优秀的一个,你是怎么学到降头术的?”
“我只是碰巧了解了一些秘密而已,什么降头大师?归根结底,塔莫不过是你们手中的傀儡而已。”
屏幕里的某个人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大叫,张燕铎没有耳机,听不到他在叫什么,猜想他多半是在指责恐怖组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到桌上,大家看过去,就见那是张黑白合影,照片里的两个人都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苗族的传统服装,光看容貌,无法确认是谁,但塔莫看到照片后脸色大变,再看向张燕铎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塔……塔里图……”
“不错,这是我在塔里图家里找到的,它被夹在某个相框的后面,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一个人是塔里图,一个就是你塔莫,你们是表兄弟,都曾跟着族长学过降头跟蛊术。”
“你……你不可能知道的,还有这个人,他已经死了,他不会……”
“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威胁到你了对吧?”张燕铎好心地帮他接下去,“塔里图是死了,但不等于这个秘密就再没人知道了,而刚好我知道其中的大部分。”
最后一句张燕铎是对着屏幕说的,他接着又看向白发男人,原以为他会关掉视频,但男人反而让手下把枪放下了,自己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对他说:“愿闻其详。”
张燕铎扫了屏幕一眼,里面的那些人表情各异,他们唯一相似的就是表现出的紧张状态,在这时候,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生命,为了活下去可以一掷千金,甚至他们属下的生命。
他太了解这些人的心态了,钱已到账,就代表会谈已经结束,在拿到了生存的保证后,艾米、克鲁格、还有其他人对他们来说都变成了无用物,为了不让这个秘密传出去,他们会主动放弃这些人,到时候只要把问题都推到恐怖组织身上,就万事太平了。
想到这里,张燕铎心里涌起愤怒,可能是跟关琥在一起待久了,他的身体里多了份属于正常人的感情,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至少他不能容忍有人拿他弟弟的生命当儿戏。
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该受到惩罚!
想到这里,张燕铎拿起那张合照冲向屏幕,揶揄道:“照片里高个的叫塔里图,另一个叫塔莫,就是一直跟你们进行对谈的这个人,他们表兄弟都学过降头,但真正的降头师是塔里图,而塔莫因为素行不良,在学降头方面又没有悟性,所以族长没有教他任何蛊术,他懂得的那点皮毛都是塔里图私下传授的而已。”
“五十多年前,塔莫对寨子里的某位少女色心大发,为了满足私欲,他给女孩子下了灵降,女孩被玷污后投崖自杀,塔莫不知道她正是塔里图倾慕的对象,她的死引起了塔里图的杀机,塔里图给塔莫下了最毒的万针穿心降,他以为塔莫死了,事后万分懊悔自己滥用降头杀人,为了逃避罪行只好远走他乡,一直到最后死亡都没再回乡。”
“这件事对塔里图的打击很大,所以他立誓不再传人降头术,但还是秉持了供奉神位的习惯,并利用降头蛊术治病救人,他没想到塔莫没死,他只是受了重伤,并毁了一只眼睛,多年后,恐怖组织在搜集降头传说中找到了塔里图,并利用一些手段要挟塔里图帮他们下降头。”
“塔里图答应了,或许他认为不管双方之间交易如何,事后他都会解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塔里图突然暴死,恐怖组织失去了可以解降的人,又不想临时改变计划,只好找上了塔莫这个傀儡。”
有关塔里图跟塔莫多年前的恩怨,塔里图同样也都写在相框后面,再对照这次的降头事件,张燕铎逐渐弄清了案件的前因后果,说到这里,他对塔莫揶揄道:“你总是手拿铜锤,看似为了下降,其实是因为你的视力有问题,需要东西帮你来维持平衡感吧。”
屏幕里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站起来冲他们大叫,塔莫也急了,指着张燕铎喝道:“无、无稽之谈,史密斯跟林晖峰之死大家都看到了,还有特迪,还有刚才那两个女孩子……”
“我不敢断言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降头存在,但至少你不会!”
张燕铎针锋相对,“史密斯跟林晖峰先撇开不论,你还没那个本事给人当面下降,所以特迪的死根本与降头无关,你们只是利用了灵降跟下毒的手段,并在这栋房子里安放了某些可以发出不同频率声波的特殊装置,通过声波的调控影响大家的脑电波,谢凌云跟叶菲菲会出现幻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心理,所以大家才会以为是中了降头,而所谓的灵降,跟催眠的道理异曲同工,就是靠心理战术,令受害人产生幻觉,更可笑的是这个催眠术也不是你做的,而是另有其人。”
“你胡说霸道,难道催眠术可以让人瞬间自杀吗?刚才小叶是怎么死的,大家都看到了!”
“你是说他吗?”
张燕铎的目光转向站在墙角的一个人身上,他长得瘦弱,再加上一直垂着头避开镜头,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听到张燕铎点名,他抬起头,先是看看白发男人,在得到许可后,他走到视频面前,向张燕铎微笑说:“这次又没有骗得过你。”
他将戴的黑框眼镜摘了,乱发也重新整理过,露出原本清秀的容貌,声音也跟之前的完全不同,但看完全程视频的人都认得出他就是小叶,那个前不久才因为中降头而惨死的宅男。
发现被骗,屏幕那边的谈判者们更愤怒了,但可惜少了扩音器,张燕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对小叶说:“大名鼎鼎的心理学专家崔晔在这里,要给普通人做心理暗示,让他们照你们的计划行动是件很简单的事。”
这个所谓的宅男小叶正是在判官事件中被暗杀死亡,又在尸体运输途中神奇消失的大学生崔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