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
“知道痛就好……呵呵……”
关琥回过神,这才感觉空间的寂静,他转过头,谢凌云还保持震惊的表情站在那里,吴钩跟佐仓一人伸出一只脚,踩在雷欧的胸前,似笑非笑地看戏。
他有些尴尬,咳嗽两声,说:“事情解决了,我们要赶紧通知外面,救援人质。”
“喔喔,那我去吧。”
谢凌云自动请缨,跑了出去。
关琥走到雷欧面前,雷欧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这让他很庆幸张燕铎不是警察,否则等着隔离写检查吧。
他记录了逮捕雷欧的时间,让吴钩跟佐仓帮忙把雷欧架起来,把他反绑了,拖出地下通道,张燕铎跟在后面,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
等他们一行人从地下排水管道爬出来,回到大厦正门时,天台上的歹徒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几架警用直升机在大厦上方盘旋,看来不用担心人质的安全问题了。
由于接连几次爆炸发生,围观人群还有新闻记者都被疏散到了较远的地方,大厦前方没有想象中的嘈杂拥挤。
不过进入大厦现场后,关琥发现里面很混乱,陈复升正在部署现场,大呼小叫地指挥属下做这个做那个,很显然,他不擅长做现场调度,所以搞得一团糟,大家都像是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他们头儿在的话,肯定不会这样的。
关琥吐完槽,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对啊,上头不是让萧白夜全权处理这次的恐怖事件吗?这么严重的状况,他怎么不在?
江开跟蒋玎珰也在现场帮忙,关琥在地下折腾了很久,身上沾满了怪味,江开直接捂住了鼻子,想开口吐槽,看看他的脸色,又忍住了。
关琥把里面的经历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江开也说了他们这边的情况——已经有部分警察进入二十二楼了,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现在所接到的消息是没有人员伤亡。
关琥听完,马上问:“那头儿?他也上去了?”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这么乱的场面,他要是有行动,一定会跟我们打招呼的。”
江开说着,瞟了陈复升一眼,陈复升还在不远处瞎指挥,他又捏着鼻子,往关琥身边凑了凑,小声说:“头儿说不定是被官僚气到了,你不知道刚才跟歹徒交涉时他那个态度啊,最烦这种人了,外行指导内行,啧。”
不可能!
以关琥对萧白夜的了解,他不会跟没脑子的官僚一般见识,尤其是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不安感慢慢浮了上来,他问:“那老马呢?你们有找到他吗?”
“老马啊,刚才还在呢。”
蒋玎珰转头看四周,奇怪地说:“说起来老马也挺倒霉的,他被歹徒抓到,绑在停车场的杂物室里,还好我们在检查大厦周围的情况时,有个同事发现了他,陈组长让他去休息,他说不用,要跟我们患难与共……”
话没说完,关琥已经跑开了,把两个同事撂在原地莫名其妙,江开看看张燕铎,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还是老板有气度,问:“你弟弟怎么了?”
“大概是发现新情报了。”
“事情不是都解决了?还有什么新情报啊?”
江开问完,看到张燕铎的腰上沾了血,急忙指指停在附近待命的救护车,说:“老板你伤得重不重啊?救护人员在那边,让他们帮你包扎。”
“没事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张燕铎追着关琥来到陈复升那边,就听他在询问萧白夜的事,陈复升一脸的不悦,说不知道,又抱怨道:“你们重案组太不像话了,组员没纪律,组长更没有担当,现在我们在负责重案现场,他说走就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是没把我这个特派员放在眼里吧?”
您还真说对了,头儿还真没把你放眼里。
状况紧急,关琥忍住了吐槽,直接说:“给我一辆车,要去捉犯人。”
“犯人都在大厦里,放心吧,我们的警察都很厉害的,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绝对……”
话没说完,关琥已经跟江开要了警车钥匙,顺便把他的警枪也抢了过去,无视江开的大呼小叫,转身就跑。
陈复升的脸色更难看了,张嘴正要训斥他,关琥又转回头,说:“我们刚抓了一名国际通缉要犯,他的手段极其凶残,你小心看好了,千万别让他逃了。”
雷欧被拖了过来,警察给他戴上手铐,送去救护车上。
陈复升看他满脸满身的血,而且还是通缉要犯,不敢怠慢,把现场指挥的事交代给属下,他去仔细查看要犯是否有被铐好,等他再转头,想询问关琥详情时,不远处警车的油门声响起,关琥已经驾车跑远了。
“这个……不,这帮毫无组织性纪律性的家伙,我一定会跟上头反映的,一定要让他们重新整顿工作态度……”
不说陈复升在现场愤愤不平地唠叨,且说关琥驾着车一路跑出去,等张燕铎把安全带系好,警车已经飙出了老远。
“你这么急干什么?你知道萧白夜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但他一定是被绑架了,被老马那混蛋!”
事到如今,所有前因后果关琥都想通了,开着车,气呼呼地说:“所有人都怀疑到了,我就没怀疑他,真是一辈子抓鹰,今天被鹰啄了眼,他奶奶的!”
“你先别生气,把窗户打开。”
张燕铎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透气,他们两个人从地下通道爬出来,全身脏兮兮的,再关在车里狭小的空间里,气味更难闻了。
他打开窗,又撩起衣服,用刚才从救护人员那里随手拿来的纱布在腰间缠了两道。
关琥回过神,这才想起张燕铎身上的伤,他把车窗都落下来,担心地问:“要不要先帮你敷伤?”
“只是皮肉伤,没事。”
张燕铎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状态,缠完纱布,问关琥。
“你这是要开去哪里?”
关琥一愣,他其实还没想到具体的行动方案,加足油门,说:“嗯……头儿肯定是被老马劫持走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走不远,先去蝴蝶夫人的旧宅……不,先去枫叶亭,擒贼先擒王……你觉得呢哥?”
最后那句话说得有点刻意,张燕铎明白他的想法,他是担心自己因为刚才雷欧的胡言乱语而在意,其实愤怒已经过去了,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他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种时候为了私人感情而影响大局。
张燕铎取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说:“往右拐,直走,到第三个红绿灯左拐。”
关琥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问:“你不会是在头儿身上装了追踪器吧?”
张燕铎转头看他,狐狸样的眼睛里闪过笑容。
关琥顿时毛骨悚然,立刻问:“你是什么时候放的?头儿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这样戏才能演得逼真嘛,不过他大概应该猜得到吧,他在医院的换洗衣服是我拿过去的。”
关琥无语了,发现夹在两只狐狸当中,他还可以幸福地活着,真是太走运了。
懒得再吐槽,他直接问重点。
“那他们是去了哪里?”
“看信号应该去了谢灵被毁尸的公园,你再加加速,照我说的路线跑,很快就可以追上了。”
“喳!”
关琥领命,加快车速,警车一路狂奔,来到了市郊废弃的公园。
这时已经接近黄昏,夕阳斜照过来,将公园山水涂上了一层淡金色,到达后,关琥在附近停下车,冲了进去。
公园里一片静谧,只有鸟啼声偶尔传来,现在即使不用追踪器,关琥也知道萧白夜会被劫持去哪里,他拔腿飞奔,跑到了园中湖。
透过葳蕤草木,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道熟悉的身影——老马在道边休息,嘴上还叼着一支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关琥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跑了过去,老马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打招呼道:“你们来得可真快……”
回应他的是黑洞洞的枪管,关琥拔出手枪,双手握枪对准他,喝道:“举起手!”
“我说关琥,我是老马,你……”
“举手!”
老马看看手枪,又看看关琥,他把香烟取下来,丢在地上踩灭了,举起了手。
关琥不敢大意,提起戒备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走过去,喝道:“你把头儿绑架到哪去了?”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叫我绑架头儿,他有手有脚有大脑,会自己行动的。”
“少废话,头儿在哪里?”
鉴于当下的状况,老马放弃了跟他扯皮,用下巴指指对面的园中湖。
湖水在夕阳的斜照下泛起淡淡的金色,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让空间更显得寂静,人工湖的湖边放了个携带式简易椅子,一位年长老者正坐在椅子上垂钓,另外还有个男人站在他身旁。
虽然男人背对着他们,但是可以看出那是萧白夜,两人周围也不见有其他的随从,见萧白夜可以自由行动,关琥稍稍放心,给张燕铎甩了下头,示意他过去帮忙。
老马叫住了他们。
“头儿跟那人有话说,你们别去打扰。”
萧白夜看起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关琥便没有坚持,对老马冷笑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头儿骗来的?”
“不是绑架就是骗,关琥你的疑心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关琥不说话,冷冷看他。
老实说,自从发现警方内部有内鬼后,他怀疑过很多人——动不动就跳出来说李元丰有问题的江开、喜欢搞怪时常神出鬼没的蒋玎珰、李元丰就更没少怀疑了,甚至连萧白夜,他都想过会不会组长有人格分裂什么的。
但他唯独没有怀疑过老马。
老马为人有点滑头,他的存在感就跟他的长相一样毫无特色,他快退休了,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工作他跑得比谁都快,有好处他跑得更快,还喜欢贪小便宜,又是好好先生,更重要的是他跟着萧白夜很久了,比关琥都久,关琥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内鬼。
要知道内鬼都很精明狠毒的,可老马怎么看都跟精明挂不上钩,最多是耍点小聪明而已。
直到现在,关琥还是不太敢相信,但每次消息都是第一时间被透露出去的,知道内情的犯人也是在关押期间死亡的,还有萧白夜失踪那晚的道路交通记录的丢失,这一切都显示出内鬼就在他们身边,并且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关琥用枪指着老马,老马还是一副笑嘻嘻满不在乎的模样,这让他更气恼,冷冷道:“我早该想到内鬼是你,你隐藏得太深了,没人知道你叫什么,大家只知道你叫老马,但你是什么时候调来的,以前做过什么,没人知道。”
“我有名字的,是我存在感太弱,没人叫我啊,难道存在感弱也成原罪了吗?”
“不要再遮掩了,你就是工蜂,是受萧正英指挥的棋子,所有与他犯罪有关系的情报都是你透露出去的,你还绑架了头儿,给他打毒剂,看到他没死,你不放心,又故技重施,找借口把他带到这里来,想再次暗害他,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有。”
“什么?”
“你在搞追踪之前能不能先洗个澡,你这一身臭气,很有损我们警察形象的。”
旁边传来张燕铎的笑声,关琥没捧场发笑,冷冷道:“那也比你好得多,你这种人渣,不配称警察!”
关琥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警察,他早扣扳机了,要知道因为工蜂的屡次通风报信,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地遇害,光是想想,他就气愤难平,真想先给这混蛋两枪,让他尝尝痛的滋味。
关琥身上的杀气太重了,老马终于收起了嬉笑,正色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工蜂,但工蜂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要知道蜂王只有一个,但它手下会有很多只工蜂,每只工蜂都要履行属于它的职责。”
“那也不能掩盖你害人的事实!”
“这是我的职责,我的工作就是履行上级派发的指令,至于指令是否会害到人,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你还敢说!”
关琥越听越生气,放下枪,冲上前就要挥拳头,被张燕铎及时拦住,说:“等等,先听他怎么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就是杀人凶手,李元丰被冤枉差点出事,头儿也差点没命,不揍他一顿,我忍不下这口气!”
“关琥,在你要揍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吗?”
听了这话,关琥一愣,老马嘿嘿一笑,说:“冷藏车的门是我关的,我在密码跟封条上做了手脚,要不是这样,你现在该躺在太平间里了;还有藏引爆装置的地方,是我告诉佐仓的;还有头儿,我承认他是我绑架的,但如果不是我,他也早就死了,我提供给萧正英的不是毒剂,而是一些迷幻药,只要停止注射,当事人就会慢慢清醒过来。”
关琥很震惊,转头去看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再问:“你的意思是头儿没有失忆?”
“当然没有,他只是神智混乱加虚弱而已,我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听了我对萧正英说那是可以刺激记忆中枢的毒药后,会配合我演戏的,萧正英原本想杀他灭口,是我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的死会连累到我们,萧正英才打消了念头。”
“那头儿醒来后马上提到兵解也是故意的?”
“有一半是故意的,这样才可以给你们提供到线索啊。”
想起萧白夜苏醒后的表现,关琥信了老马的话,狐疑地道:“你害人又救人,到底是按了什么心思?”
“没有心思,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工蜂,我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其余的都与我无关。”
老马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证件本,打开,亮到了关琥面前。
看到证件上面的徽章,关琥的眼睛瞪圆了,为了看清楚,他用力揉揉眼,再继续注视,最后还是不信,索性将证件夺过去,翻来覆去地检查这是不是伪造的。
看了半天,关琥确信这东西不是假的,但证件照片里的人严肃冷峻,再看老马,即使现在,他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要把他们联想到一起,难度系数实在是有点大,关琥来回对比着,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现在你们明白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照命令办事,说句俗套的话,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当然了,出于私人感情,我也不希望头儿有事,大家同事这么久,都有感情了,在不违反命令的前提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
“你这……东西是真的?”
“真的。”
“你居然……居然官阶这么高……这么有来头……”
关琥抬抬手,考虑要不要敬礼,老马制止了,拿回证件,嘻嘻笑道:“没有,我只是个小小的工蜂,这也只是个身份证明而已,再说我们不隶属同一个系统,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
“哈……”
真相太出人意料,关琥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张燕铎问老马。
“所以这次所有的行动计划都是上头的命令?上边已经有人怀疑萧正英了?”
“怀疑很久了,要比萧正英把我派去监视头儿更早,说起来我这个双面间谍的生涯就是从那时开始了。”
老马是重案组里的元老,关琥忍不住问:“那么久?为什么不收网?”
“因为一切都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老马转头看向对面,玩味地说:“这样一头猛兽,如果不一次击倒,就再没有下一次了,所以一切都要稳妥行事。”
“那现在找到了?”
“是的,所以头儿提出亲自来逮捕他,这是头儿一直以来的愿望,我就带他来了,哈哈,这个任务我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在退休之前完成了,也是很欣慰的。”
“看来有关萧家血案的真相跟萧白夜暗地调查的事情,你也全都知道了。”
面对张燕铎的疑问,老马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笑。
“还好,这也要感谢你们。”
关琥看向对面,萧白夜跟萧正英不知道在做怎样的交谈,他好奇地问:“那老头出门,没有带随扈吗?”
“这次没有,大概对于这样的命运,他也有所觉察了,他身边没有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挺可悲的。”
“是的,他有数不尽的财富跟权势,但活得还不如大多数人好。”
“你是指他们利用手上的资源去寻找元太祖墓穴的事吗?”
“是的,应该说所有罪恶的根源都是出在寻找传说中的宝藏上,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为了共同的梦想而奋斗,投进了大笔的金钱跟人力,希望能让消失在历史中的奇门墓穴重见天日,假如真的成功,那将是划时代的进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梦想逐渐变质了,那些申请下来的供研究的大笔钱款被中饱私囊,甚至有人利欲熏心,不断地利用各种手段去圈钱,后来有不少人陆续被灭口,头儿的父亲当年也是在调查连环杀人案时追踪到了一些线索,最终导致被灭门……”
老马说话带了几分嘲弄的口吻,徐徐道来,像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事,可是听在关琥耳朵里,却无异于炸雷,虽然他已经大致知道了案件背后的真相,但心绪仍然不自禁地被影响到了。
那到底是一笔多大的财富,才可以让这些人丧心病狂地犯下一起又一起的凶案,钱再珍贵,珍贵过生命吗?钱再多,这一生又能享受得了多少?
“那么最终他们找到墓穴了吗?”
“如果找到了,他还会在这里吗?”
想起太岁事件之后,他们上缴的陪葬品不翼而飞,还有自梳事件中的奇门地图,关琥不由得冷笑。
这帮人还真是一丝线索都不放过啊,甚至不惜为此跟犯罪团伙联手,只可惜他们的贪婪跟残忍连老天都看不过,所以汲汲营营,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关琥转过头看向对面。
“这次可以一网打尽了吧?”
“放心,一个都逃不掉。”
“不知道头儿在跟他说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把手铐给头儿了,我想他一定很想亲手给那个恶魔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