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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挽奶茶

情侣禁忌:争吵、怄气、貌合神离、背叛的情侣,不要同时喝珍珠奶茶!

在南平住了七八天,我和月饼谁也没提走的事儿,每天早起晚睡,忙前跑后当了店小二。店里的厨子邹凯和女服务员丹丹,都是朴实人,大家其乐融融。好久没过正常人生活,几天下来倒也觉得挺好。

我开玩笑说再来个“莫小贝”,就正经成了现代版的《武林外传》了。

生活,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这天出门买菜,我拎着菜四处溜达。南平的深秋还未褪去夏日的绿,大街小巷郁郁葱葱的,微甜的空气沁人心脾,姑娘们摇曳多姿……

“你丫是不是又满大街看丫头了?赶紧回来,眼瞅着到饭点要上客了。”微信里,月饼很如是说。

我不情不愿地往回走,且不说每天买菜都是自己掏腰包,客人点菜时的南平话更让我头大。但几天下来,有句话听得最多也听得最明白——“来杯奶茶嘛捏”,这是要来杯珍珠奶茶。

因为萍姐纯手工磨制的珍珠奶茶实在太好喝,食客们十有八九必点。萍姐很懂得饥饿营销,每天只卖五十杯,这样一来名声彻底响了。

更让我佩服的是,萍姐还推出了十杯限量版情侣奶茶,一杯珍珠奶茶的盖子留两个心形圆孔,左右各插进吸管,小情侣头顶头一起喝,温馨浪漫。

情侣奶茶还有个奇特的名字——“不挽奶茶”,意思是“你不爱我,绝不挽留”。

我咽着口水,心说今儿怎么着也让萍姐留杯奶茶解解馋。边想边走,没觉得多久就到了街头。我忽然见一团淡淡的灰气在餐馆上空聚而不散。

餐馆出事了!

从古至今,民间游走着一种身份永远神秘的人——望气士。每个人的阴阳两气不同,由泥丸宫散发的体气颜色也会不同,共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望气士根据气的颜色来断吉凶。

“有需求就有供应”,望气士多了难免良莠不齐,大多都是半吊子,嘴上功夫比眼上功夫强出不知多少倍,当然也不乏一生不图钱财只以寻宝穴为乐的高人。

传说元朝末年,安徽凤阳农民朱五四在陈姓地主家打小工。一日,地主家门口饿倒个穷酸道士。被陈地主收留后,道士每日游山玩水,其实是望气寻穴,在深山寻得千年难得一遇的“四相百蛇朝奉穴”。

此山共分四峰,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之形,四峰聚拢一小小山凹,正迎合聚气敛势的地形。山凹东处,有一两尺高的小山洞,里面百洞蜿蜒贯穿如蛇形,将地气、风水皆聚拢于内。

此穴极为霸道,吉、凶两气都被吸纳在内。如果先人葬于此穴,必先受凶气反噬,家人逐一死去,凑够四相之数,第五人才能在短时间内登峰造极,天下至尊。此人登基之后,必大肆诛杀开国功臣,应了“百蛇尽除,只余孤龙”之意,才可保基位安稳。

道士为南人,自然对元朝恨之入骨,发现此穴心中大喜。何况早就看出陈家儿子隐隐有淡紫之气,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陈地主。

孰料陈地主是个心机阴沉之人,得知家人必受牵连,暗中多了个心眼。恳请道士想法破除凶气,保得家人性命。

道士沉思良久,叹道:“为了反元大业,说不得也要做些有违良心的勾当。”于是告诉陈地主,要破凶气,可找一人先行下葬,必须头下脚上应了凶气,再将陈家族人头上脚下葬入,后代就可应承吉穴之气。

陈地主得知此法,害死朱五四,又假装善人把朱五四葬进穴内,应了凶穴之兆。

朱家自然感激涕零,不疑有他。朱五四死于四月初六,时逢灾年,初九大哥饿死,十二日大哥长子饿死,二十二日母亲饿死。短短几天,朱家老二成了孤儿,不得不入寺当了和尚。

陈地主一日酒后失言,将“四相百蛇朝奉穴”与害死朱五四应凶劫之事告知儿子,说自己百年之后,葬入此穴,陈家必能荣登大鼎!

陈子琢磨着父亲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也没啥问题。等父亲死了,自己也已五六十岁,难不成一把老骨头还要骑马射箭领军和元人玩命?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陈子在酒里下药毒死了父亲,办了隆重的葬礼入穴为安。哪曾想,陈地主那天喝大了也没交代清楚,忘记说“头上脚下”的葬法,结果陈子把父亲头下脚上地埋了。

这样一来破了朱家凶劫,朱家老二莫名其妙地应了吉穴之气。

道士云游回来后,听说此事,琢磨着陈地主活蹦乱跳的一大活人,吃喝嫖赌啥都不耽误,刚准备纳第五房姨太,怎么就说死就死了?

更奇怪的是,陈子的紫气消失了,泥丸宫冒出蓝气,成不了帝王只能做一时枭雄。倒是上门化斋的小和尚,却冒出龙形紫气。

道士好生奇怪,留住和尚问俗家姓名,得知名为“朱重八”,正合“四相百蛇朝奉穴”所需八八六十四卦,填满一周天的卦象空缺。

道士仰天大笑:“一龙一蛇争锋,暴元自此而终。此乃天意,早有定数。”

而陈家那个点背的孩子,正是和朱元璋争夺天下的陈友谅。

图书馆里有一本关于“望气”的书,实在太过深奥,我看得懵懵懂懂,唯有一条记得特别清楚——除了七色阳气,还有一色阴气,色为灰。有灰气的地方,是聚尸地。灰气越重,尸体越多。

此时,我看到灰气已经聚成一坨乌云,还有大量灰气往外冒着。

我心里一紧,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月饼和我留下有两个原因,一是担心那天被我们打跑的混混回来找事;二是如果有人和明博暗中联系,发现明博死了,第一目标肯定是萍姐。

我冲进餐馆,客人坐了大半间餐馆,丹丹忙着招呼。

“月饼呢?”

“去缴水电气费了。”

我更确信,有人趁着我们俩都不在时来店里了。我扫了一圈,食客都是普通人,没有奇怪的。

“萍姐呢?”

“每个月这一天,萍姐都在二楼材料间做足一个月的奶茶配料。”

我几步跑上二楼,材料间木门紧锁,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窗户。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门缝里飘出淡淡的腐臭味。

难道萍姐已经……

我没敢多想,撞开木门,令人欲呕的腐臭味涌出,熏得我几乎窒息。材料间的墙上阴着一摊摊水迹,挂着几百条剜了眼的比目鱼。鱼骨散落一地,腥气扑鼻,偶尔几只苍蝇钻来爬去。桌上粘着大片黑色小颗粒,细看是一颗颗新鲜鱼眼。

萍姐见有人闯入,一声尖叫,一张枯白的鱼皮从手里掉落,轻飘飘地坠地。

我惊得目瞪口呆,萍姐没有失去蛊术?在利用这些东西制蛊?难怪会有这么多灰气!

萍姐脸色煞白:“南瓜,你能替我保密么?”

我哑着嗓子根本说不出话。

“等我几分钟。”萍姐把鱼眼捧进一盆黄色粉末里面来回搅拌,直到粉末把鱼眼完全包裹才舒了口气。

“去我屋里吧,希望你能懂我在做什么。”

以下是萍姐的讲述,唐朝贞观年间的一个故事——

“玄之,该回家了。”书生们把纸笔放进书袋,整理着袖袍,“会写诗才能出人头地,念圣贤书没出路咯。”

玄之又展开一卷书:“你们先回吧,我再读一会儿。”

“这才成亲几天,真想不通啊。”书生们嘟囔着走出书院,“再晚就回不去了,听说最近山里闹狐仙。”

玄之微微一笑,不理睬众书生,高声朗诵:“……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不知不觉中,月已黄昏,华灯初上,城里万家灯火,孤山葛岭却一团墨黑,唯有书院还亮着一盏残灯。

玄之读完《论语》,品咂着古人文章的奥妙,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一阵山风卷进书房,玄之拨亮油灯搓手取暖,火苗“毕剥”一声,墙壁上映着巨大的人头影子。

“看来今晚只有与书相伴了。”

玄之捧着《诗经》,双脚搁在桌上,舒服地念着:“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不知不觉,书卷落地,玄之睡着了。窗外草丛,两朵幽幽的绿光,忽明忽灭。

万莫嘴角流着涎水,挺着油肚子睡得正香,浑身酒酸味招来不少苍蝇。

“万莫,快来帮忙!整天就知道喝喝喝!什么时候喝死了我也落个清净!”

苍蝇“嗡”地飞走,万莫惊醒,环顾四周,壮硕的妻子扛着几条比目鱼进了屋,往万莫脚下一摔:“赶紧拾掇鱼!”

万莫拍死一只被汗泥黏住没有飞走的苍蝇,用竹片划开鱼肚,内脏流了满手。万莫把内脏往嘴里一丢,吸溜咽进肚子,趁着老婆没注意又灌了口烧酒。

“又喝!”阿翠夺过酒瓶,“小朵带着男朋友第一次上门,见你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你丢了一辈子人,这次别给女儿丢人!”

万莫嘿嘿笑着:“我……我……”

“我什么我?”阿翠围上围裙拎鱼进了厨房,菜刀咣咣剁响,“我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嫁给你这个酒鬼。”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万莫嘟囔着阿翠听不懂的话语,又醉了过去。

阿翠放了菜刀,一滴滴眼泪落进鲜血淋漓的鱼肚里。

“玄之,知县昨晚死了。听说是被狐狸精吸走了阳气,尸体干得就剩一张黑皮,连眼睛都瘪成枣核了。”刘昊岩鬼鬼祟祟地凑到玄之耳边偷偷说道,“据说狐狸精化身美女,专门勾引男人,补够阳气渡劫。县太爷那个虚弱的身子,哪经得住狐媚子折腾?要是换我,肯定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昊岩,书香之地怎可淫言秽语,玷污了圣贤!”

刘昊岩色迷迷地叹了口气:“我哪有你的福分,娶了个漂亮老婆,我只能想想喽。”

玄之心中不快,惊觉两天没有回家,匆匆收拾着书袋。

刘昊岩涎着脸:“我作了几首新诗,今晚咱们去万楼,必能引起魁三娘青睐,说不定能一亲香泽,共度良宵。”

“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好几天没回家,实在对不起不挽。”下山路上,玄之有些歉意,摘了几朵野作礼物。

回到家中,玄之闻到一股异香,妻子莫不挽正拿着罗扇扇着木碗里的奶汁。

玄之歉意:“不挽,就要乡试了,这几天忙着读书,疏忽你了。”

“讨厌!”不挽眼睛笑得如同弯月,喜滋滋地把野插进发髻,“好看么?”

“你比好看。”

严浩局促地坐着,小朵的父亲万莫坐在对面,吃得满嘴流油,脑袋恨不得扎进盘子里,偶尔抬头就是灌口酒。

“阿浩,你别介意,小朵她爸就这么没礼数。”阿翠尴尬地笑着,“来,动动筷子。”

拿起筷子守着满桌汤汁,严浩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朵含着泪,嘴唇咬出几道牙痕。阿翠的笑脸僵硬了,眉毛慢慢竖起,一巴掌拍到万莫后脑:“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万莫抓起半条鱼放到严浩碗里,憨笑着:“嘿嘿……鱼,好吃。”

“叔叔,阿姨,我改天再来。”严浩掩饰着满脸厌恶,起身告辞。

阿翠急忙掏出一把沾满鱼腥味的钱,往女儿兜里塞着:“小朵,快和阿浩出去吃西餐。”

“西……西餐,我要吃……”万莫拍着巴掌笑得像个白痴,“小朵乖,带爸爸吃西餐。”

小朵把钱往万莫脸上狠狠砸去:“你们给我丢尽了人!我……我再也不回来了!”

“女儿真好,给爸爸钱……女儿真好,给爸爸钱……”万莫往手指上啐了口吐沫,数着钱回了屋,“谁也不能碰我的床,这是我的宝贝。”

阿翠软软地瘫坐着哀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小区,坛,稀疏人影。

“小朵,我……”严浩眼神躲躲闪闪。

“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帅。”两行泪滑落,小朵却笑着,“十岁那年,我突然发高烧,快烧死了。爸爸送我去医院,被车撞了。他是医生,治好了很多病人。他……”

“别说了,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对待你的家人。”

“阿浩,我不求你对我好,你只要对我爸妈好,我什么都给你!”

“你哭的样子真好看。”

“你取笑我。”

“真的,你比好看。”

“浩,我爸最喜欢吃鱼了,我们都吃不上。他给你吃,说明他喜欢你呢。”

玄之喝了不挽熬的奶汁,品咂着满嘴香味。尤其是珍珠大小的糯米丸子,回味无穷。不挽忙碌着家务,白嫩的小手也有些粗糙了。

玄之心生歉意,环抱着不挽:“辛苦你了。”

不挽偎在玄之怀里:“你只要对我好,我什么都给你。”

“等我考上功名,雇十个丫鬟伺候你。”玄之心里一阵疼痛。

“就怕到时候你有了新欢,嫌弃我这糟糠妻了。”不挽幽怨道,“有时候我真怕你当了官呢。那时候你什么都有了,我也老了,就不要我了。”

“圣贤书里可没有教我怎么做忘恩负义的人啊。”玄之脸颊蹭着不挽的秀发。

“快去读书吧。”不挽捶着玄之胸口。

书房里,读累的玄之早已熟睡。窗户突然打开,阴冷的夜风灌了满屋。玄之被冻醒正要关窗,发现窗销被拔出,木缝里夹着几根红色长毛,有一股淡淡的骚味。

他心里一惊,向外望去,好像看到了两朵绿火一闪而逝。

“不挽!”玄之喊着妻子名字,无人应答。

他找遍屋子,妻子不在,想起刘昊岩所说的“狐狸精吸阳气”之事,出了一身冷汗!

三个月前,一个貌美女子来此寻亲,却不料亲戚搬走不知所终,女子无依无靠,昏倒在房前,经玄之悉心照料,身子康复。女子父母双亡,两人日久生情,一个月后办了婚事。

邻居、书生们都说玄之这么个孤儿真有福气,苦尽甘来。就连县太爷也来道贺,见到不挽后惊为天人,借着敬酒故意摸着不挽手指。玄之看在眼里,怒在心头。

现在想想,不挽的来历实在可疑,倒很像书中记载的“狐狸精爱慕书生以身相许”的故事。

站在房里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玄之越想越怕,仿佛看到不挽站在门口,双手伸到脑后轻轻撕扯,枯白的人皮慢慢滑落,走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就在此时,不挽挎着篮子行色匆匆地回来,见到玄之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慌乱。

“不挽,深更半夜你干吗去了?”玄之注意到不挽的发间夹杂着几根草梗,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我见你喜欢喝糯米奶汁,趁着露水足上山采了几株香草,”不挽进了厨房,“捣成汁味道会更好。”

篮子里几株不知名的青草香气扑鼻,玄之狐疑地望着不挽的背影,婀娜的身段像极了一只狐狸。

这么晚,一个女人上山采草?他又想起古书里的记载:狐狸化人,用香粉掩饰骚气。身有异香的女人,切勿起亲近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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