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章 丛林守护者  灯下黑(套装共3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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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张明夏的话虽然偏激,却很有道理。随着人类文明高速发展,代价却是大自然被毁灭性破坏。我们走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享受着科技带来的愉悦,却忘记了脚下埋藏着自然生灵的尸骨,而我们使用的各种生活物品,又有哪一样不是曾经鲜活的自然生命?

“你在保护一种生命的同时伤害另一种生命,”月饼抬头看着茂盛的树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纯洁的,人是肮脏的。”张明夏冷笑着闭上眼睛,“肮脏的生命,没有保留价值。”

自从张明夏识破了我们的暗语,月饼再没发出信息。而此刻,月饼脚尖迅速点着地面,发出两个摩斯密码。

“火——”

“腿——”

火腿?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丫的,在这时候居然对我说“火腿”???

我稳稳了心神,推敲着张明夏和火腿之间有什么潜藏联系。给他一根火腿求饶?显然不是!

营地篝火渐渐熄灭,烧成碳的木柴“噼啵”作响,暴起几颗火星,白烟升起,缠绕着树叶。

我多少有些明白了。张明夏能操纵树木,用火对付他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现在不能动,营地篝火还有十多米距离,怎么能制造出火?难不成要我挣断树藤,对准乱石砸下去迸出火星子?可是附近也没沼气啊!这个“腿”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饼眨了眨眼睛,示意我看韩艺的尸体。

我搜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懂了!

树根从韩艺的脚贯穿至头颅,张明夏正是操纵树根让韩艺发出声音,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张明夏现身从树枝搭成的梯子滑下,站在树旁不动。这里面有个小细节,他根本没有迈腿走路。

想到这一层,我意识到月饼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的腿。张明夏的脚始终埋在树叶里,只有一种可能,他和树是相连的,或许,他被树控制着。

我手心兴奋地冒汗,深呼吸了几次,对月饼点点头。

月饼微微一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被树控制的木偶么?”

“你说什么?”张明夏嘴角很怪异地抽搐着。

机会来了!

十四

我绷着腰,身体向上弓起,使劲收缩腹部留出手能插进裤兜的缝隙,左右手同时取出军刀、二锅头、zippo,先朝着张明夏头顶扔出二锅头,随后甩出军刀和zippo。

酒瓶被军刀击碎,zippo的火苗引燃酒液,空中炸亮一片蓝色火焰,落在张明夏身上。

“蓬!”张明夏的身体像是涂了一层燃油,迅速燃起腾腾火焰。张明夏惨叫着双手扑打火焰,偏偏双腿固定在地面不能动。缠绕我和月饼的树藤缩回,无数树藤潮水般涌向张明夏!

我身体一空向下坠去,急忙双手抱头蜷成一团,落地时滚了两圈化解冲击力,而月饼跑回营地拿起坐垫,几个纵跃绕过树藤,用坐垫拍打张明夏身上的火焰。

短短一瞬间,几经生死,我心跳得厉害,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是有把匕首搅动。我使劲咽了口吐沫,帮着月饼扑打火焰。

晚了!

张明夏的皮肤烧得黑红,碎肉绽开,满是坑坑点点的燎泡,只有那双烧掉眼皮的眼睛,分外突兀地瞪着我们。

树藤颤抖着退回,山风吹过,森林发出了“呜呜”悲鸣。老树的树冠抖动着落下无数片鲜绿的树叶,满满覆盖了张明夏的尸体。

看着张明夏的脚,我抖着手摸出烟,几次都没有塞进嘴里。

月饼双手合十,对着树叶堆成的坟冢鞠躬:“对不起,我们也有生命。”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默念着往生咒。

“南瓜……”月饼忽然叫我。

“嗯?”

“还记得路上我给你讲的金丝楠木的传说么?”月饼自顾自讲着,“魏忠贤派领军带人马再次杀回大凉山,夷人村落早已人去楼空,就连那棵巨型金丝楠木,也只剩下一个几丈见方的大坑,里面堆满了人的骸骨。小部分骸骨是正常人的骨骼,大部分陈骨却非常奇怪,脚趾的骨头由细密的骨须纠缠在一起,如同树根。”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张明夏的腿,就像传说中描述的一样,脚趾是细密的故须。

“人鱼,离开水,下身变成人的双腿。遇到水,会变回尾巴。”月饼显得很疲惫,拾起人首蛇身俑,“他不是被树控制的木偶,他本身就是树。或许,他就是丛林之神。”

山风悲鸣,凉意透骨,几片树叶徐徐落下。

月饼托住一片树叶,放进上衣兜里。

我鼻子酸得难受,狠狠抽了几下憋着眼泪:“月饼,人首蛇身俑有什么用处?”

“很快就知道了。”月饼指着河对面,“你看。”

十五

这条河依山而流,对面是一处陡峭的山壁。东边青龙位的山丘,由下及上,树木越来越少,及至山顶只剩嶙峋岩石,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南边朱雀位,却是一线茂盛树林蜿蜒山脉,延伸至西边白虎位,树林聚成一团,一片林子向北边玄武方位越长越稀,远看倒像是一条白首巨蟒围着山脉绕了一圈。

我惊讶道:“月饼,这是‘白蛇守财’之相。”

月饼从包里取出一根荧光棒,晃亮了扔到河对岸。莹莹绿光中,隐约能看到山壁有一处两米见方的白岩,凹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小洞。

月饼远远比划着,拿出手机调整焦距,拍了一张照片。我凑过去一看,虽然很不清晰,但是依然能够看出是人首蛇身俑的形状。

“过河吧。”月饼解开鞋带把裤腿缠绕绑紧,“河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小心。”

我看着河面韩家三人的残尸、满树悬挂的腐尸、埋葬张明夏的坟冢,想到这些人都因我们而死,难受得喘不过气,只想离开这片森林。

忽然,那些树藤带着尸体极其缓慢地缩回原处,韩家三人沉入水中,冒出几个气泡。

一切恢复如初。

又有两根树藤垂落,很柔软地缠住我和月饼。我正要挣脱,月饼却说:“谢谢。”

树藤似乎听懂了月饼的话,把我们轻轻托起。这种感觉非常神奇,我尽量放松身子,任由树藤把我们送向河对面。空中路过韩家三人沉尸的水面,我忍不住往下看去。

水波荡漾,光线折射着一群群小鱼围着尸体,一下一下啄食。

韩艺的肩膀,残破着半个“2”和“8”的纹身。

我使劲甩着头,想把这一幕完全忘掉,但是根本做不到。

到了河对面,树藤悬在空中,像是对我们点了点头,才垂入河中退了回去。

月饼把人首蛇身俑安进暗洞,严丝合缝。

山壁内部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泥土“簌簌”落下,扒着山壁生长的爬墙虎寸寸崩裂,露出山壁原本面目。

我一声惊呼,这哪里是什么岩壁,分明是无数根人骨摞成的骨墙!

又是一阵巨响,骨墙向两边分开,闪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往里看去,惨白的隧道碎骨嶙峋,无数个骷髅头印在墙壁里,“扑扑”冒着火,地上零落着朽烂的镐头、斧子、洛阳铲,甚至还有一柄德国工兵铲。

“月饼,明明是半夜,隧道尽头怎么会有光亮?”

月饼摸摸鼻子:“进去就知道了。”

十六

月饼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灯光照着骷髅,映着刺眼白光,依稀看到骨缝里夹着些许锈烂的兵器。每走一步,厚厚骨粉蓬起,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声音在隧道里来回震荡,如同这些骷髅哭号。

这种气氛异常诡异,我硬着头皮往前走,突然有人摸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缩了回去。

我嚎了一声“他妈的有鬼”,急忙转身,撞断了几根碎骨,隧道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月饼举着手电往后照:“什么鬼?”

就着光看去,身后什么都没有。我使劲咽了口吐沫,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这绝对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一只粘湿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僵着身子,大气不敢出:“月饼,我的脚。”

“嗬……嗬……”那个“人”发出嘶哑的喉音,抓着脚踝的手越勒越紧,几乎抠进肉里。我清晰地感受到粘稠的液体从那只手里挤出,顺着脚踝流进鞋子里面。

我恶心地想死的心都有,哪还敢低头看。

月饼把我向后一拽,蹲身顶住我的腰往后一扛,一瞬间和我换了位置,蹲在那个人面前。

我探着身看去,趴在地上的是个长发女人,探险装磨烂了大半,裸露的身体早已溃烂,绿色小虫钻进钻出,结着丝瓜丝儿一样的粘网。月饼翻过她的身体,脸上长满红色肉豆,冒着白色脓汁。

月饼搭着她脖子的动脉:“死了。”

眼睁睁又看到一个人死在面前,我心里更是不好受:“她是怎么绕到背后的?”

月饼围着骨壁照了照,指着一个暗洞:“从骨壁挖过来的,手指都磨烂了。”

洞里卷出一阵穿堂风,混杂着清香和血腥的气味。此时隧道走了大半,隐隐能看到一棵巨大的古树。

“死太多人了。”月饼起身向前走去。

我经历过很多事情,见过很多诡异的东西,当我穿过人骨隧道,走进这处被人骨包围的山坳时,彻底见到了这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血腥场面。

一棵巨大的金丝楠木长在山坳中央,粗大的丝瓜、肉豆藤条爬满树身,十多具丝藤包裹的人形蛹子悬挂空中。藤条长出的白丝钻进人蛹,吸取着尸液,如同无数根巨大的血管,把尸液“汩汩”的输送给金丝楠木。

金光笼罩着楠木,树纹的金色纹理透着毛细血管状的红丝,楠木枝端结满人头大小的果子,宛如一个个鬼脸。

山坳四周散落着腐烂的箱子,金块银锭、珍珠宝石散落满地,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幽幽放光,在金银的折射下,山坳金光灿灿。

珠宝堆里,横列着几具身着不同朝代服饰的干尸,口袋塞得臌胀,有几具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金块。

有两个保存完好的铜箱,镂空雕着龙形的“张”字。

面对这些稀世珍宝,我有些头晕目眩:“魔龙,张献忠,宝藏!”

“张献忠兵败前把宝藏秘密运走,自然要放在他最放心的地方,”月饼拾起一块黄金在手里上下扔着,“他的父亲张启元画了张假图,把贵州说成四川,隐藏了金丝楠木的真正地点。真正的地图,只有张献忠知道,他把宝藏运到这里,希望有一天东山再起。”

我心里堵得难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剩下的事就和杀戮有关。

送宝队来到这里,把附近部落杀了个干净,用尸体堆成骨墙,人体油脂是上好营养,不出多久骨墙就会长满草木,堆上泥土,形成天然的掩护屏障。

但是还有三点,我想不通:一、这些人蛹用来饲养金丝楠木,那么金丝楠木起了什么作用?二、隧道里的女尸是谁?她是怎么找到这里,又遇到了危险?三、张明夏自称丛林之神守护者,他守护的难道就是这株金丝楠木?

“有一种蛊术,针对树木下蛊,蛊树合为一体,使树木有攻击性,进入蛊域的人会被树木攻击,成为养蛊的饲料。”月饼把金块扔向金丝楠木,“原料是丝瓜和肉豆。”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咱们已经进入蛊域了?”

月饼扬手甩出几枚桃木钉,钉进树身形成北斗七星形状,又用军刀划破手指,取出桃木钉蘸满血,钉在北极星的位置。

“木蛊为死亡之蛊,唯有死兆之星可破。”

月饼话音刚落,楠木的金光黯淡了,丝瓜藤和肉豆须纷纷脱落,树身镌刻着四行造型奇怪的字。

“砰!”“砰!”

隧道外面,枪声炸雷似地响起!

十七

隧道里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我和月饼躲到堆积财宝的箱子后面,顺着缝隙向外看去。一群扛着老式土枪、头扎白布、左腰别刀、右腰挂着火药葫芦、身穿黑衣黑裤、脚蹬黑鞋的人走进山坳。

为首的领头人五十来岁,肩上扛着那具腐烂女尸。这群人分立领头人左右。

领头人放下女尸,指着金丝楠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根本听不懂的话。

我心说能找到这个地方,还带着军火,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还是小心为妙。月饼倒是心大,顺手从箱子里捡了一块玉佩,悄声说道:“正经羊脂玉,市面见不着了。”

我一时气结,没有应话。只见领头人弓着腰靠近楠木,小心翼翼的架势像是在偷地雷。估计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怂,走了几步确定没有危险,才有模有样地直起身子走到楠木前,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瞧那架势是在对照树身出现的四行字。

忽然,领头人双手举天高呼一声,转身对着部下神色激动地又是一通叽里呱啦。部下或捶胸、或高呼,还有两个人互相挽着胳膊跳起了舞。

我傻眼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不当回事,看到几行字倒是高兴地像在过大年,难道碰巧赶上了这群人载歌载舞的部落聚会?接下来该生火烤肉喝酒了吧?

领头人狂喜过后,才发现树身钉入的桃木钉,撮唇发出尖锐的呼啸,部下们“噼里啪啦”拉起枪栓,戒备地四处巡视。

“看来是躲不掉了。”月饼摊摊手站了起来。

我心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这么大点儿地能藏多久?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做好了随时挨枪子儿的准备。那群人发现我们俩,十多条土枪立刻对准我们。

那一刻,我有种革命烈士英勇就义前的乱入感,就差喊两嗓子革命口号了。

领头人举手示意部下少安毋躁,指指楠木,又指指女尸,讲了一通话。头一次被这么多枪指着,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哪还有心思听他说些什么。

月饼摸了摸鼻子:“请说国语!”

领头人没想到月饼冒出这么一句,呆立片刻,用很生硬的方言问道:“楠木、她,怎么回事?”

贵州方言属于西南官话的一支,和四川话有些相似,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障碍。

“楠木,我们破了木蛊,”月饼回答得很简洁,“她,不知道。”

领头人来回走了几步,像是在判断月饼这句话的真假。人命关天,何况是自己的命,我赶紧摆出了“我们是诚实孩子”的表情以示清白。

领头人顿住脚:“你们,越南?”

越南和广西、云南接壤,虽说和贵州没有边境线,不过这几年边境贸易往来发展迅速,西南各省越南人倒是不少。看来领头人把我们当成越南人了。

月饼铿锵有力:“中国人!”

我套着近乎:“同胞,自己人。”

“你们,越……”领头人说到“越”字故意停顿了一秒钟,“南?”

我正要再次强调胸膛里正经装着通红的中国心,月饼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反应过来了,脑子“轰”地一声!

十八

领头人问的根本不是越南,而是我们的姓!

“你们真姓月、南?”领头人嘴唇哆嗦,显然在克制情绪。

这些年,我和月饼始终不知道身世,领头人居然知道我们的姓,难道他知道我们的身世?

我喘着粗气:“你从哪里知道的?”

领头人双腿筛糠似地抖动,“扑通”跪倒:“终……终于找到你们了。”

他的部下们默不作声地把火枪放在地上,黑压压第跪了一片。

我和月饼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出儿?

饶是月饼好口才,也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这个……”

领头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又面对部下们说着土话。

趁这工夫,我低声问道:“月饼,咱俩是他们部落失散已久的亲人?”

月饼也乱了方寸:“扯淡呢?长得也不像啊!”

我瞅着这群人的面部轮廓,浓眉、高鼻、深目,平均身高也就一米七左右,要说和他们是同族,确实太牵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革命烈士是当不上了。

我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领头人指着我们提高声音说了两句,族人们操起枪向冲过来。

我琢磨过来了:“月公公,坏事了!搞不好这些人也是守护者,过来的时候发现张明夏死了,从咱们放在帐篷里的东西知道了身份。这是赶着来报仇雪恨啊!”

“你碰见生死仇人先下跪磕几个响头?”月饼话是这么说,手里也没闲着,摸出几根桃木钉扣进掌心,“静观其变。”

族人们冲到我们近前,把土枪彼此交叉,架住我们的腿向上一举。我身子一悠腾空而起,整个坐在土枪搭成的椅子里。

领头人一声吆喝,两个族人抬着女尸先行跑了,其余几人扛着我们向山坳外走去。

别说,有点像山区旅游的竹轿,穿过人骨隧道的时候还挺稳当,不过这会儿哪有心思享受?我瞅着黑洞洞的枪口纠结着千万别走火,脑补“食人族”种种,越想越心寒。

月饼倒是舒服地耷拉着腿,半眯着眼:“身未动,心已远,贵州荔波,让我们一起走吧。”

那一刻,我恨不得锯开月饼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两位放心,请到山寨一叙,”领头人取下挂在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酒香扑鼻,透着浓郁的药味儿,“山间夜滑,他们抬着,一路方便。”

我注意到领头人普通话利索了,古风味儿还挺浓。

“您贵姓?”月饼给领头人递了根烟。

“我们族没有姓,只有名。”领头人接过烟放在鼻端闻着,“叫我龙都就好。”

我见这俩人有说有笑,看来没什么危险。再说就算是有危险,月饼这么胸有成竹,我也不能输阵。

“龙大爷,”我咽了口吐沫,“这葫芦里什么酒?闻着味儿不错。”

龙都晃晃酒葫芦:“这酒,不能给你喝。山寨里,好酒、好肉、还有女人。”

我眼前浮现出一群抱着光屁股娃儿、背着竹篓的黑瘦女人形象,顿时没了兴致。

十九

“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姓?”月饼漫不经心问道。

“到了山寨,自然便知。”

月饼盯着酒葫芦:“为什么除了您,这些人都不说话?”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群人出现之后,除了龙都,族人们就用喉音高呼几声,没有一个人说过话。

难道这些人都是哑巴?

“据传,‘魔龙’张献忠生性猜忌多疑,兵败转移宝藏前,挑选亲兵五百护送宝藏。为了保住秘密,这五百亲兵不识字,还被灌了哑药,刺聋了耳膜。”月饼摸了摸鼻子,“南瓜,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摸鼻子么?”

我一直以为这是月饼的个人习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练习蛊术的时候,被蛊气熏坏了嗅觉,”月饼指指鼻翼,“我要经常摁压闻香穴通窍利鼻,时间久了,嗅觉居然很敏锐,能闻到许多奇怪的味道。”

族人们像是没有听见月饼说话,抬着我们在山间快速前行。龙都不可置否地“呵呵”一笑。

“葫芦刻着一条黑龙,这是张献忠的魔龙标志,”月饼仰头闻了闻,“这种米酒灌入竹筒,蜡封陈三年,才可饮用。只有这样,泡在酒里的应声虫,才可以发挥蛊效,让哑人发声,使聋人复聪。刚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您每次说话都要面对族人,或者用手势发出指令。所以,他们根本不是听到你说话,而是通过你的嘴型和动作接收信息。”

我的嘴巴张成个“o”字,消化着月饼这番信息量巨大的分析。

“你果然聪明,就像他一样。”龙都叹了口气,把葫芦递给身边族人,彼此传递着喝了一小口药酒。

“他是谁?”月饼问道。话音刚落,走在队伍前方的族人忽然纵声高歌——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族人们神情激昂,附声唱和,嗓音铿锵有力,充满肃杀之气,如同置身于兵器交击的古战场。

这是张献忠的“六言圣谕”!大概意思是,上天赐万物与人,人却没有任何东西回报上天。鬼神自然明白,人需要自我反省。

众人唱罢,哈哈大笑,山谷回荡着苍凉的笑声。

龙都受到歌声感染,虬髯须张,快步冲到前方的断崖,双手振举:“天下一战,世间无杀!”

族人把我们放下,并排站到龙都身后,右拳锤击左胸,齐声高呼:“天下一战,世间无杀!”

我和月饼默默地站在后面,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前,战士出征前,壮怀激烈的豪迈一幕!

“砰砰砰”,枪声响起,夜空划过一道道火。

“他们是……”我心里疑惑。

“希望到了山寨,会有一个答案。”月饼打了个哈欠,“天快亮了。”

断崖对面,亮起点点火焰,将小小山寨照得通明。只见人影绰绰,村民们奔至寨口,向龙都和族人们打着手势。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破风声“呜呜”响起,两个竹节制成的抓手从连接断崖两岸的绳索上面滑了过来。两个族人板着抓手,呼啸一声,双腿用力一蹬,悬空荡了过去。

不多时,只剩龙都和我们。

龙都单手扣着竹节,回头一笑,身影迅速消失在山谷间的黑暗之中。

“其实咱们完全可以不过去。”月饼探头瞧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金丝楠木上面的字,应该就是这次任务的喻示。”

我点头赞同:“月公公言之有理。”

月饼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咱们还是要过去。”我快跑几步,纵身一跃,抓住竹节荡了过去。

月饼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高速滑动中断断续续。

“南少侠居然这么主动,杂家很意外啊!”

山风凛冽,割脸如刀,萦绕在山间的层层黑雾扑面散开,山寨豁然开朗,火把照亮黑夜,灯火阑珊。

当你老了,突然察觉,不经意的瞬间匆匆流逝了青春,在某个灯火阑珊处,白发泼染了少年时擦肩而过的梦想,从而徒感悲伤?还是依然相信,任凭世界变幻不定,迷雾重重,早已不是曾经模样,却始终坚持最后一点无怨无悔的自我?

我和月饼,从来都是同样的选择!

虽然,我们俩,都恐高。

二十

也不知荡了多久,我瞅准石台准备来个漂亮的姿势收场,结果没收住前冲势子,“蹬蹬蹬”跑了好几步,还是没稳住重心,直接扑街式摔倒。

月饼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村民们欢呼一声,看来是喝了药酒能说话了。几个老人吹着竹子做的乐器,女子们端着米酒笑吟吟唱着歌。

我正要起身,人群里闪出几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镰刀,一把摁住我们,雪亮的刀刃抵着脑袋,向下砍落。

完了!中计了!我吓得闭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感悟生死,只觉得脑袋一凉,掉了大一片东西。

我想到传说中张献忠种种变态酷刑,有一种“骨刑”,是俘获了对方士兵,用刀子把头皮削掉,只剩光秃秃的头骨,偏偏人还死不了。在两军再次交战时,驱逐俘虏走在阵地最前沿,震慑恐吓敌军。

我急忙挣身摆脱,却被山民死死压着,脑袋又挨了一刀。

“理个发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月饼慢悠悠地说道。

我睁眼一看,月饼盘着腿一本正经坐着,山民正用镰刀削着他的鬓角。

“委屈二位了,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得到这种礼节。”龙都招呼着族人,“准备好酒,待客!”

几丝头发落进脖子,痒痒得难受。我哭笑不得,有吃有喝还理发,这vip服务也太周到了!

我和月饼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瞅着对方脑袋两侧的头皮刮得锃亮,脑门的头发束成揪揪,垂成一条马尾辫子,整个一个杀马特造型。

理发仪式结束,族人们欢呼着进了山寨,龙都笑吟吟地说道:“两位,请进。”

“南瓜,看不出你的脑袋还挺圆。”月饼摸着辫子,“咱这造型可以玩摇滚了吧?”

我剔弄着夹在衣领里的发茬:“摇你妹!我下个月还有签售会啊。”

前方传来欢歌笑语,月饼笑了:“还真有摇摆的妹妹。”

只见山寨中央,旺盛的篝火上烤着一只整猪,两个族人忙活着刷调料。金黄色肉皮“嗞嗞”泛着油泡,聚成颗颗油粒子,顺流落入篝火。火焰旺盛着红黄火苗,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族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女孩们穿着红、蓝、绿、橙的彩衣彩鞋,火光映红的容颜透着原始的野性美。

龙都又是一声高呼,几个姑娘嬉笑着跑来,拽着我和月饼加入人群,随着此起彼伏的歌声跳起舞蹈。

这种最原生态的气氛,感染着内心最原生态的欢乐。

我天生没有舞蹈细胞,不是左脚踢着姑娘的膝盖,就是右脚踩了姑娘的鞋,绷着腿跳得满头大汗。月饼不愧是古城酒吧领过舞的男人,居然跳得有模有样,引得众人阵阵欢呼。

一圈舞蹈跳罢,龙都引着我们坐在最中央,几个族人端上盛满烤风猪的大盘子,从腰间取下山刀,熟练地切割成肉条。

龙都介绍着:“荔波特产,风猪。每年冬至到立春的时候,取上等乳猪,用盐和调料涂抹,放大缸内腌渍一天一夜,再用米酒浸泡十天。取出晒七天,里外抹菜油、麻油,风干即成。好吃得很!”

折腾了大半夜,我饿得早就前心贴后心,而且风猪肉实在太香了,光是闻闻味儿就勾得馋水直流。我几次想下手,碍于礼节忍了再忍,只能瞅着最大一块肉条时刻做好准备。

月饼捅捅我的胳膊:“从左往右数,第三块最大的那条,我的,别抢。”

我心说这事儿还有提前打招呼的?谁手快归谁!

龙都举起竹碗,环视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魂归魂、尘归尘,千里不留身,故土埋家人!”

众人举碗一饮而尽。我不明所以,正犹豫着,月饼早已干了酒,抹抹嘴角:“放心喝,就没问题。”

我也就不含糊了,一碗酒下肚,只觉得嘴里满是清甜的米香,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无不舒服,肠胃都要随着酒劲融化了。

龙都放下竹碗,双掌拍击了三声。人群左右闪开,两个族人扛着女尸走了进来,把女尸放进篝火,族人们左右摇摆,唱着悲凉的歌曲。

“每年,我们都要经历好几次,”族长面色悲戚,“接下来的事情,两位别见怪。”

我想到某些部族的习俗,心里一惊,别不是要吃人吧?

篝火越来越旺,火星飞溅。女尸渗着油脂,鲜红的肌肉烧成炭黑色,渐渐缩成一团。一个身材矮小的族人咬着尖刀站在篝火旁,停顿了几秒,不顾篝火旺盛,挥刀豁开女尸胸膛,麻利地剜出心脏,捧在手中举过头顶。两个中年女子抬着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盒子,接过心脏放入盒中,默默地走了。

“这两个女人,是阿彩的母亲和姨母。”龙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碗对着族人们,“今天,百年诅咒,由他们解除,痛饮!”

二十一

我打着酒嗝,脑袋轰轰的天旋地转,盘腿坐在龙都的竹房里,望着月饼傻笑:“再来一碗。”

月饼靠着墙才不至于摔倒,涨红着脸:“这酒后劲真大,见风就倒。”

龙都掰了块茶砖丢进炉里煮着:“我知道你们有许多疑问,也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们,这也是他们的嘱咐。”

以下是龙都的讲述,由于我喝多了有些断片儿,听了个大概,后来和月饼对照着做的记录——

中国西南深山,世代居住着一个神秘的部族,以树为图腾,自称“森林之子”。

这个部族天性和平,极少与外界交流。只有在森林里迷路、受伤的猎户,对着周围最古老的树祷告,并用鲜血在树身写下姓名,两个时辰之内,部族的人就会赶到,把猎户救回寨子精心治疗,伤愈才回。

唯一的条件是,猎户不得透露寨子的具体位置。其实这个条件纯属多此一举,猎户带到寨子再送回的过程,都用黑布裹眼,根本不知道路线。

更何况山民天性淳朴,就算知道路线也不会说出去。倒是寨子特有的一道美食——风猪,由猎户们带回世间,成了当地最具风味的招牌。

然而到了明朝末年,突然来了一支军队,四处砍木,逢人就杀,声称如果找不到金丝楠木,就把方圆几百里的人家屠杀干净。

有一家被神秘部族救过的猎户,为了保得全家性命,透露了一个秘密。

他在寨子养伤的时候,曾经跟随部族参加过祭祀树灵的仪式。尊为“树灵”的那棵老树,正是一棵千年金丝楠木。

官兵们按照猎户教的方法,一人假装受伤,引出部族的人带至寨子治疗。纯良的部族哪想到,这一次,他们救的,不是人,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狼!

奇怪的是,尾随部族人进到寨子的官兵们再没出现,这个神秘部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猎户们再也没有在生命危急的时候,等到“森林之子”。

山民们上山打猎时发现泄密的猎户被竹子顶进肚子,悬挂在竹林上空死了。

自此,再无人提及森林之子。

如此过了几十年,山区来了一支衣着破烂,拉着数百个沉重箱子的军队。领军男子一脸戾气,面向凶恶,逢人打听关于金丝楠木的事情。

然而时间过去太久,山民们早已不知道“森林之子”的传说。领军男子遍寻不得,仰天长叹:“想我张献忠英雄一世,顺应天命奇图崛起,难道只有短短十几年气数?”

这时,山里走出一个七八十岁的白发老人,声称知道金丝楠木的位置。

张献忠大喜过望,随老人入山。走了半个多月,老人指着前方一处山坳说道:“金丝楠木,就在那里。”

话音刚落,一截刀尖出现在老人胸前,鲜血蓬出。张献忠拔刀回鞘:“家父留下的奇木天命,只有我才能继承。”

老人咳了几口鲜血:“报应啊!报应。”倒地死了。

二十二

进了山坳,果然有一棵数人合抱的金丝楠木,张献忠大喜过望,取出父亲留下的奇木图,却发现树身并没有魔龙喻示,反而是“河水由北向南涌动”的图案。

正当张献忠不得其解时,金丝楠木突然探出树条枝干,刺向十多个堆放箱子的士兵,悬挂空中。无数条丝瓜藤和肉豆须从树冠中长出,把士兵紧紧包裹,隐隐能看见士兵体内的血液由树干流进金丝楠木。

张献忠大惊,正要带兵撤退,山坳两侧长出无数条树根,堵住了去路。

就在这时,山顶走下两个浑身是伤,相互搀扶的老人。

圆脸老人捂着胸口咳嗽:“还是晚了一步!”

黄衫老人甩出几根桃木钉,射入金丝楠木,隐约听见楠木发出深沉的哀嚎,堵住山坳的树根退了回去。

黄衫老人扬了扬眉毛,讶异道:“居然怨气成蛊。”

“换做是谁被屠了全族,滔天怨气变成什么都不奇怪。”圆脸老人取出一枚红色药丸送入口中,煞白的脸才有了些许血色,“就像刚才的树灵化人,实在太凶煞,差点把命搭进去。”

“张献忠,你知道刚才杀的老人是谁么?”黄衫老人高声说道,“他是你的父亲,张启元!多年前,他在深山寻木,路遇猛兽,命在旦夕。依照猎户传授的方法,呼唤树灵一族。被治愈后回到世间,画了奇木图进献朝廷。后来由邻村秀才点破此图喻示,给你取名‘献忠’,应了此图天命。”

“他留下假图迷惑官兵,自己回到这里,以血祭祀,为你日夜祈福。没想到官兵还是找了过来,误打误撞杀了树灵一族,激起神木怨气,凡有杀戾、毁树者,必受反噬……”

“害得我们俩差点送了命。”圆脸老人插了一句话,“张启元早已和神木血水交融,担心你的安危,才引你来此,没想却遭你毒手。你或许不知道,这棵金丝楠木神奇之处是能出现预言图。张启元早已从新喻示中得知,你的气数已尽,天下新势已成。明朝以火而兴,由南向北统一中国,而你以木承运,由西向东,必败!此次天下交替,是北方与河水有关的势力南下一统天下。张启元带你来的另一个目的,是想通过喻示告诉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张献忠早已丧心病狂,哪里肯信,知道两个老人身怀异术,假意跪地恳求两人指点明路。

“你已经死了。”黄衫老人摸摸鼻子,“蛊术入体,心怀暴戾者,死。”

张献忠使计不成,正要趁着两人受伤击杀,再毁掉金丝楠木破了喻示,却看到几根青草从手背钻出。他以为是眼了,顺手拔了青草,没想到手上筋脉扯动剧痛。他痛呼一声,全身痛痒难耐,无数丛青草刺破皮肤钻出。他瞬间变成一个草人,前冲了几步,终于倒地。

密密簇簇的青草中,盛开了几多娇艳欲滴的怪,活像一张张人脸。

“白云苍狗,生命一隙,”圆脸老人仰首望天,“如此丑陋的身体,居然也能开万千。”

聋哑士兵们见到如此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几个胆小的士兵还没等逃出山坳,就被树枝刺穿,被丝瓜藤和肉豆须包成人蛹,滋养着金丝楠木。

其余人噤若寒蝉,黄衫老人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示意喝下。众人哪敢不从?

米酒进肚,他们又能听到声音,也能开口说话。

“这种酒的配方,我会传授给你们。”黄衫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份羊皮纸卷,交到带兵军官手中,“你们一生杀戮太多,入林就受到了诅咒,活着走不出去了。要想活下去,就世代居住于此。每逢初一十五,祭拜神树,直到树身出现和羊皮纸卷同样的喻示。那时必有两个人,姓月、南,把纸卷交给他们,诅咒才可化解。”

于是,士兵们在山中建寨,与当地土女结婚,生的孩子都是先天聋哑,只有喝了药酒才能恢复正常。也有少数孩子不聋不哑,走出大山,接触了外界事物,懂得了金丝楠木和宝藏的价值。在欲望的驱使下,回来窃木盗宝,却无一例外被神木杀死。

龙都讲完,茶壶已开,龙都给我们添了杯茶,取出纸卷摆在桌上。

“这是西夏文,上面写着‘晓楼残月,金陵遇水’。”

我虽然猜到这件事和那两个神秘的老人有关,却没想到中间有这么曲折的一段往事。当龙都说到“西夏文”三个字,我觉得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月饼喝了口茶:“寨子里有他们的画像么?”

龙都低头不语,用竹条搅动着茶壶。一股迷幻的香味飘出,月饼脸色一变:“南瓜,别喝!”

我已经喝下茶水,脑子阵阵晕眩,手脚根本没有力气,再也抬不起来……

二十三

醒来的时候,我的脑袋疼得几乎裂开,一时间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方。

突然,我回忆起昏倒前的一幕,急忙起身,脑袋撞到了悬挂在帐篷顶端的防风灯。

我居然躺在昨晚在河边扎起的帐篷里。

“月饼!”

“鬼叫什么,大清早的。”月饼在帐篷外说道。

我更拿不住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帐篷看到月饼就着二锅头吃方便面。

“醒了?”

“嗯。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做梦!

“龙都在茶里下了迷药,把咱们送回来了。”

“为什么?”

“也许是不想咱们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想着龙都讲述的细节:“月饼,那两个老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每一段历史传说中都有他们俩?”

“我不知道。”月饼表情有些奇怪,“刚才,我又去了一趟山坳,尸体和财宝都不见了。树身的字也没了,就像做了场梦。”

我这才注意到埋藏张明夏的叶冢位置一片平地,走到河边向里望去。

河水清如许,鱼戏碎石间。

韩家三人的尸体,也不见了。

“或许是龙都带人收走了。”月饼往水里扔了个石子,水纹激荡,慢慢平静如初,“这样才能开始真正平静的生活。”

“月饼,如果按照龙都所说,这片森林里应该有两棵金丝楠木。咱们只见到一棵,另一棵在哪儿?”

“咱们已经见过了,”月饼盯着张明夏死去的地方,“万物有灵,皆为生命。这一点,人类真的不如他们。”

清晨的风,清凉温润,山林如玉,万物苏醒。

树木、鸟兽、鱼虫,用生命维护着自然平衡。人类探索开拓自身生命进程的同时,不断摧毁着这个世界最古老的主人,从不回报。

正如张献忠的“六言圣谕”所说——“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别纠结了!下一站,金陵!”月饼扬着羊皮卷,“咱们俩的名姓都出现在喻示里了,老天安排的还不够大啊?”

“应该回去看看第五本书的喻示,再做决定!”我难得比月饼稳当了一次,口气很是斩钉截铁。

月饼摸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送到我面前:“南少侠,出发前我就把第五本书上的图拍下来了。喏,和羊皮卷上的字一模一样。”

我尴尬:“你赢了!”

月饼无奈:“唉!智商是硬伤。”

我岔开话题:“月饼,你摸鼻子,真是被蛊气熏坏了嗅觉?”

“对啊,怎么了?”

“难道你扬眉毛是被蛊气熏坏了眼?”

“哦,纯属个人习惯,就图一帅。”

“金丝楠木失踪之谜”

2014年9月,国内著名植物教授带领学生在西南某省原始森林进行植物类别区分判断的野外实践,九天后在某著名网站公布了“发现千年金丝楠木”的消息,引起社会各界高度重视。消息发布的第二天,教授又于该网站发致歉贴,承认判断失误,发现的古树并非金丝楠木,而是与之类似的小楠,并附上全体队员在小楠前的合影。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网站论坛讨论帖多如牛毛。社会舆论纷纷指向该教授,认其有故意隐瞒真相,私自占有楠木经济价值的嫌疑。

在众多讨论帖中,有一个帖子提出很奇怪的观点:“既然是全体队员的合影,那么照片是谁拍的?”

异闻一:

中国最后的火枪部落

贵州省有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岜沙苗寨,是苗族的一个分支。

岜沙汉子镰刀剃头,祭拜古树,腰佩腰刀,肩扛火枪。宾客来临时,男子吹奏芦笙、芒筒,女子用牛角杯敬上米酒。

岜沙苗寨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岜沙女子绾偏髻、插木梳,黑色对襟衣有鲜艳的刺绣;岜沙汉子人手一把火药枪,出门时随身佩戴。因此有“中国最后一个枪手部落”之称。

岜沙男子到了十八岁时会把头发扎成辫子绑于头顶,称为“户棍”,终生保留,四周的头发会剃光。

据说这是迄今为止中国所能见到的最古老的男性发式。

异闻二:

人脸

贵州荔波原始森林深处,生长着一种形状酷似人脸的怪。此极为罕见,只盛开于入夏第二个月的农历十五。据说见到此的人,七天内必生大病,故此当地山民对人脸敬而远之。一旦遇到,立刻回家用米酒擦洗身体,祭拜树神,方可消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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