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摆了摆手,道:“一百颗就一百颗,您老说了算,但这血食丸上的事我不跟伱争,这生人桩的法子你得教我吧?”
一边说,一边慢慢低头,看了一眼臂下挟着的刀。
老算盘懵了,人在床前,刀在臂下,左右住的又全都是他的师兄弟,被他身上的杀气逼住,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纠结半晌,还是慢慢说了出来。
“听着也不难啊……”
细细记了下来,胡麻倒是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挟刀离去,还不忘了向老算盘道:“你看你这小气巴拉的……”
“这是难不难的事吗?”
而看着胡麻轻轻松松,转身出了门的背影,老算盘都快要气哭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祖师爷看着呢,帮你出这个主意,我背得因果就够大的了,更何况法子都是我说的?”
胡麻却不理这些细节了,兴冲冲的回了屋子,将老算盘说的法子细细揣测,倒是愈发有了把握。
事情拖不得,胡家信物,也要尽快拿到,如今的自己,便更不好再啰嗦了。
便在这一晚开始,先通知了地瓜烧一声,将这法子,细细的说给了她听,又约好了相关的时间,以及施这个术的细节。
等到了第二天起来,他饱餐了一顿,然后就叫了周大同还有周梁、赵柱过来,向他们道:
“现在矿上无事,前两天我还跟算盘老哥出去逛了逛灯火福会,独留你们在矿上守着,一天天的连个大姑娘也瞧不见,如今我回来了,便也给你们点空子。”
“从账上拿些银子,带了这谷里的人都出去逛逛,矿上的牲口也都牵着,到了集上,该刷毛刷毛,该补掌补掌。”
“痛快玩上两天,只是且记……不许钻那种胡同子!”
“……”
周大同等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呼啦一声,简直要翻了天,本来都是血气方刚,十八九的壮小伙子,谁能天天耐得住这寂寞啊!
早先在庄子里,还有周围几个村子的人打交道呢,而在这矿上,能打交道的便只有鬼了……
只有老算盘知道胡麻这是为了什么,一听周大同等人过来讨银子,立刻就愤愤的道:“拿上,都拿上,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这次福会没逛够呢……”
胡麻倒是笑:“怕你累着,以为你这回会留在谷里呢!”
“你这么信得过我呢?”
老算盘瞅了胡麻一眼,道:“可我还不敢跟你单独在一块呢,有什么事,还是等我三天之后回来再说吧!”
说着,一群人便立刻收拾,取了银子,换了衣裳,又各各的牵了马厩里的牲口,到了中午时,这整个谷里,便只剩了胡麻一个活人,此外连半点活物也没有了。
而胡麻便也静下了心来,先去了矿上木棚里,给自己挑了一具黑色的好木棺来,寻个方位,将其竖着放在了地上,棺盖拿了出来,放在一边,然后便安静坐了下来,行功等天黑。
到了晚上,眼见得夜色深重,整个谷里,因为没了伙计,连个灯笼都没有,万事万物,皆黑不隆咚的,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先围着这棺,洒了一圈锅底灰,又拿来了四盏油灯点亮了。
旁边插了一柱香,用来计时,自己只是一边做着细节准备,一边暗暗等着时辰。
到时候差不多了,他便整顿了一下衣裳,将一道黄符,贴在了自己的额头,然后自己捧着棺盖,躺进……或者说,站进了那一具竖着的棺材里面。
外面是小红棠,伸着脑袋瞧着,胡麻从里面试了试,发现棺材盖子不好扣,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出来进去的,便只好救助了一下小红棠,她跑过来,仔细给胡麻盖好了。
“小红棠,你也躲出去,玩到天亮再回来!”
人在棺材里,胡麻闷声闷气的向小红棠叮嘱了一下,她便乖巧的点了点头,挎着自己的篮子一蹦一跳的走了。
于是,整个谷里更安静了,只有一具竖立的黑棺,四盏油灯,空谷里的风,不停吹了进来,打着旋儿绕过了谷又离开,却都只在吹到了外面的草木灰时,便折返,没能吹熄了油灯。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胡麻点的那一枝计时香,还剩了不到四分之一时,便听见谷外一阵窸窣脚步声,旋即一颗发髻上插着玉步摇的漂亮脑袋,伸进谷里来瞅了瞅。
胡麻人在棺中,但已经起了坛,只是不用法力而已,能借着棺前的烛光,看见她的模样,正是如约而来的地瓜烧,走路微微有点拐,但比之前好多了,想是已经治了腿,只是还没治利索。
她提前了一点时间过来,见谷里没人,便嘀咕了一声,背起了两只手在谷里转悠,看了看这厅堂里的柜子,还瞧了瞧装米的瓮。
见没啥油水,便又出来,还在血矿脉的一处矿脉前瞧了瞧,揪了一点肉渣递进嘴里,嚼了嚼又吐了,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仿佛是嫌这矿的肉质太干了。
转了几圈后,计时香已经堪堪烧尽,胡麻都有点担心她是不是靠谱了,却见她恰好在这时候,转了过来,立定于胡麻的棺材之前,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了两团雏巴巴的纸。
慢慢铺开,用旁边捡的树枝一撑,倒是两个能站得住的纸人了,粉面红腮,古怪邪性。
“呼!”
她站在两个纸人中间,又取了一根铁钉,插在了棺材之前,然后便烧起了香,开始默默的念咒:
“天昏地暗,荡荡冥冥。三魂不在,七魄不行。”
“命该入土,莫怨旁人。转生祭地,守身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