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对面,阴将军同样察觉天地之间,阳气陡升,便也跳回了棺中,棺盖自封,胡麻便也抬手,将那一块将军令从军师铁嘴子手里收了回来。保粮军同样也是死伤不少,更不敢追,只是快速的休整,救治伤员。
“你是如何知道这法子?”
胡麻向着老算盘看了过去,便见老算盘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膝盖上面的土,随手一指,道:“这次倒不是我,是她。”
胡麻诧异,便看到老算盘指着的,居然是吴禾姑娘。
“胡大哥,李家血浮屠,只在夜里打仗,因为到了夜里,便可以请来血污池的池水加持,至凶至毒,毁人命数福泽。”
“该死的不该死的,遇着他们,同样难活命。”
吴禾姑娘自从帮了神手赵家递信之后,便一直未走,这会子也正端了一个盆,上面搭着毛巾,见胡麻忙完了,才上前来,将蘸了水的毛巾递给他:
“但天一亮,他们身上血气消退,便也不受血污池庇佑了。”
胡麻知道神手赵家是想通过她来给自己递信儿,闻言眉头微皱:“到了白天,这浮屠军就变成了普通人?”
“不。”
吴禾摇着头,声音微微压低,道:“赵家少爷说,他不能透李家的底,但你一看便知。”
“看?”
胡麻微觉诧异,心里留了想法,等了不多时,便见得有不食牛弟子,抬着一个木架子来到了身边,见对方身上甲胄,正是浮屠军的一员。
保粮军中有不食牛一众能人相助,虽然抵挡不住血浮屠,但只要有想法,在战场一侧,偷偷抓他们一两个,却是不难,这也是胡麻送去了将军令时,吩咐了他们的事情。
让他们将人放下,胡麻伸手过去,将这浮屠兵的铁甲撕开了,扫了一眼,脸色却微微一变。
自己让不食牛活捉一个浮屠军的兵马过来,是要看这血污池泡出来的血浮屠究竟有什么门道,自是要捉个活人,但却不料,这铁甲下面的,是个死人。
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胡麻便忽然反应了过来,这倒不是不食牛弟子差事没办好。
铁甲下的人皮肤苍白,双眼无神,身上甚至有了些腐臭气息,胳膊,胸膛等处,甚至可以看到好几处丝线缝合的痕迹。
针脚粗大,倒像是给牛马缝伤口的针线。
这非但是个死人,应该还是一个死了很长时间的人。
他忽然明白了赵三义提醒自己的用意,转头向了吴禾姑娘道:“他还让你告诉我什么?”
“其他的就没啦!”
吴禾生怕漏了字,仔细的想了,道:“只是让我提醒你,到了夜里,没有人是血浮屠的对手。”
胡麻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了,目光幽深,向了猛虎关看去,低声道:“所以,昨天夜里的保粮军,其实是在与一群死人打仗?”
二锅头听着,心里微惊:“这话怎么讲?”
胡麻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披着黑甲的浮屠兵,低声道:“不是浮屠军杀而不死,而是因为,这浮屠军除了那神赐王,其他的兵马恐怕原本就是死的,只是阴魂被封在身体里面。”
“因为是死的,所以才无惧受伤,也因为是死的,所以不能见日头。”
“那要破此猛虎关,便只有趁了白天下手。”
他忽地心思微沉,低声道:“猛虎关里,原本便是神赐王手底下十万大军,还有民夫无尽,但在昨天夜里,都已经被地瓜烧的猛虎叩关,或吓跑,或缠身,变成了空关了。”
二锅头闻言顿时有些激动:“那若是如此,我们立时整顿兵马,直接攻进去,算不算赢了这一阵?”
胡麻慢慢点头,道:“斗法斗法,术法高明者胜,投机者也能算胜。”
“不论是何方法,只要可以斩了那神赐王,灭了这浮屠军,无常李家,便会向我等低头,从此奉令而行。”
二锅头闻言立时着急起来:“照啊,那还等什么?”
胡麻并未阻止他们向了保粮军递信,只是眉头紧锁,意识到了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
果然,三路盟军听到了小使鬼递信,知道猛虎关看似凶猛,实则关里是空的,而且那噩梦一般的浮屠军,到了白天,也只如杀鸡之后,便立时重整旗鼓,预备攻关。
但却不料,同样也在他们重整旗鼓之时,便远远见得猛虎关后,道道大旗汇聚而来,空空荡荡的城头之上,一上午时间,同样也站满了兵马。
而且眼见得各路身着锦罗的奇人异士,出现在了关上,远远的看外看来,观察着外面诸路大军的动向。
“刑魂一门的能人到了。”
胡麻低低的吁了口气,不仅看向了这猛虎关上的兵马,还有不食牛弟子来回探查,传递情报,对这渠州之地的动向,了若指掌。
“无常李给出了承诺,但他们同样也将希望寄托在了这场斗法,又如何能不知道浮屠军的弱点?”
“兵马私军,门道能人,怕是二十年之底蕴,尽皆调谴了过来。”
“只是,这些依附于李家的各路堂官,府君游神也就罢了,怎么这渠州各地的世家,私军,甚至是江湖草莽,居然一声令下,也都纷纷赶到了这猛虎关来?”
“……”
心里倒是生出了一种荒诞与错愕感,这神赐王凶戾残暴,名声本该很差,但偏偏,偌大渠州之地,他却像是有种一呼百应之感。
这些,都是李家帮他做到的?
胡麻并不太相信,但看着猛虎关上的动静,心里却也明白,保粮军、铁槛军、白甲军三军汇盟,声势倒是不小,但想趁了一个白天便将猛虎关拿下,可以说千难万难了。
而若是等到了夜里,血浮屠再来,那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三路盟军,又如何抵挡?
而在三路盟军一方,眼见得休整一番,便要趁了白日里攻城,孰料对方援兵来的如此之快,几如鬼神,一上午时间,便比之前,更显得兵强马壮。
便由几位先锋官试探了一番,登时见识到了猛虎关内各路能人。
一番交手,除了赵柱的瓦罐军,在与人交手之时小小占了一个便宜之外,其他人居然在斗法之上,也根本占不到上风。
时间周转,眼见得便又要到了黄昏时分,无形压力,也重新爬到了三路盟军各路将首的脑袋上。
“倒是没想到,李家居然会这么早出手。”
而同样也在看着那日头不受控制的向西方滑去,众人心底都焦躁难挨之时,一位穿着打扮如农妇,头上裹了一条红色绸巾的女子,率了几位同伴来到了此间。
正是红葡萄酒小姐:“但也还好,铁观音在老阴山里指点了我们,这几日里没闲着,总算能帮得上这个忙了。”
见着她来,胡麻也松了口气,笑道:“铁观音前辈,早就料着了?”
“她不知道会遇着谁,只是见面的时候便提醒了我们,上桥是好事,但上了桥之后,与其都盯着太岁,不如多分分心思到黄泉八景之上。”
红葡萄酒小姐早就约好了会与胡麻在渠州相见,只是中途将这场斗法定在了猛虎关,便也耽搁了一两日,如今总算见着,各自的心里,也皆有些欣喜。
不过她与胡麻本就是极熟悉的,倒是不必客气。
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已进入了状态,向了那猛虎关方向看了一眼,便让开了半个身子,向了身后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男子,道:“如何?”
那男子胡麻也见过,正是安州转生者,代号烧刀子。
却见他先看了一眼地上这具浮屠军死尸,然后眯着眼睛向了猛虎关看去,鼻头掀了掀,笑道:“是个熟人。”
“当初被无常李家相中,借了我去梦里帮他们杀人之时,便见过那所谓神赐王。”
“都是同行,既然他能背着,那我当然也能。”
“……”
胡麻与二锅头等人,听见了这话,便皆知道红葡萄酒小姐心里早有主意,皆是大喜过望,忙请了她坐下,将吴禾姑娘在这山间烧的茶水,送到了她的手上来。
“趁了白天,攻打猛虎关,是个笨法子,更不知要与李家兵马耗废多大精力,所以,咱们直捣黄龙。”
红葡萄酒小姐喝了茶,这才慢慢开口:“说到底,那就不是个人,而是血污池里泡过的物件,夺了权柄,他便什么也不是。”
“而想夺这权柄,便须得找曾经被邀请去替血污池杀过人的刽子手才行,倒也是巧,咱们这位烧刀子兄弟,正是曾经在血污池办过差的。”
“所以……”
她微笑着转头向了胡麻看来:“老白干兄弟,有没有兴趣一起往阴府里走一遭儿,看看桥尽头的东西?”
听着她特意咬重的“老白干”三个字,胡麻心间微定,笑道:“好啊!”
旁边的老算盘听见,心里却是又惊又喜,喜的是有了眉目,惊的却是眼见局势,向了西边一看,天色已暗,慌道:“若是你们都下去了,那这里的事情可怎么办?”
“让他们对付着就是。”
红葡萄酒小姐闻言,却只是笑了笑,目意深深,落在了胡麻脸上,道:“伱真以为,过来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