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敢杀人,无论挡在面前的是谁。
“刘长史。”王衍疾走几步,乐呵呵地看着刘畴,道:“鲁阳县公有要事入觐天子,你的人还是撤了吧。”
刘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善谈名理,但在面对着杀伐武夫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心虚。
正待下令之时,却见鲁阳县公邵勋已经过来了。
“远远听到乡音,十分亲切。”邵勋哈哈大笑,上前拉过刘畴的手,道:“刘君系出名门,精通玄理,早有耳闻。”
说完,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东海兵,道:“此皆东海儿郎耶?”
当邵勋用乡音说出这句话时,百余东海兵都傻愣愣地看着他。
“此乃大破匈奴的鲁阳县公,亦是东海人。”金三跟在邵勋身后,用方言说道。
侍卫们立刻变了脸色。
有人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邵勋,似乎在想他为何这么厉害。
有人情绪激动,脸上甚至浮现出与有荣焉的神色。
有人嗫嚅着,似乎想要搭几句话,却又不敢。
“堂堂皇居、太极大内,亮兵刃作甚?”邵勋信步向前,将一名东海兵抽出一半的佩刀压了下去。
然后又拍拍另一人的肩膀,笑道:“你这刀多久没磨了?拿出来也不嫌丢人?”
此人下意识弃械于地,脸涨得通红。
邵勋将刀捡起,插入刀鞘,道:“一定要好好爱护器械,上了战阵,就指望它们保命呢。”
“诺。”侍卫恭敬地避往一旁,应道。
邵勋又看向其他人。
还刀入鞘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列队出城。”邵勋看向他们,道:“待此间事了,定与君等痛饮。难得听到乡音,见到乡党,哈哈,快哉!”
“列队。”有军官第一时间下令。
很快,百余人以队、什为单位,迈着整齐的步伐,出了宫城。
刘畴闭上了眼睛。
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兵众给拉走了。
鲁阳县公在东海人当中,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东海诸县,大概也早就流传着他的种种事迹了。
“臣邵勋拜见陛下、皇后。”东海侍卫离开后,邵勋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司马炽突然回过了神来,看着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的邵勋,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兴奋地想要大喊大叫。
大半年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矣!
皇后梁兰璧看着重新焕发荣光的天子,眼眶微湿,然后转过头,感激地看了邵勋一眼。
“臣王衍/刘暾/庾珉/王玄拜见陛下、皇后。”另外四人亦上前,齐齐见礼。
“众卿免礼。”司马炽双手虚扶,叹道:“若非卿等,朕不知几时才能得脱牢笼。”
说完,便下令摆驾太极殿。
君臣落座之后,王衍斥退宫人,然后说道:“陛下,从今日起,宫中侍卫可重新募集,当以忠贞贤勇为要。”
司马炽心中一动,微微颔首。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皇后,皇后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却心中凄苦,父亲定然不会帮忙的。
天子现在已经没自己人可用了。
即便发掘新的贤才、忠臣,却也需要时日。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募一批新的侍卫,把宫城充实起来——若连侍卫、宫人都不是自己人,这个天子当得可就没意思了。
仓促之间,大概只有卫将军梁芬有能力给拉来一批侍卫了,但……
梁兰璧低下了头,心中难受。
“却不知司徒安在?”司马炽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王衍又起身,将邵勋入援、匈奴退兵、司徒病倒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司马炽越听越兴奋。
哈哈,司马越伱也有今天?
杀朕的臣子,欺辱朕大半年,直如笼中鸟一般,今日总算可以出口恶气了。
兴奋过后,却又有些惊疑。
走了一个司马越,会不会来一个什么新的跋扈权臣?
他下意识看向邵勋。
王衍察言观色,在介绍完当日之事后,便道:“陛下,鲁阳县公忠贞用命,当厚赏之。”
王衍一点,司马炽立刻就明白了。
太尉的意思是邵勋作为第一个入援洛阳,并且逼退匈奴、战功卓著的将官,可给其升官、晋爵,然后把他打发出去,免得在京中掣肘。
“可效苟道将旧例,封郡侯,以酬邵卿之功。”司马炽说道:“苟道将于兖州建功,得封东平郡侯。邵卿于司州建功,便只能就封豫州了,朕以为陈郡为佳,如何?”
说完,他还有些犹疑。他的话还管用吗?会不会被司马越驳回?
但无所谓了,那是司马越的事情,可不能说朕不大方。
“陛下圣明。”王衍回道。
其实,朝廷在封爵这方面还是比较厚道的。
至少不会出现你在这个地方做官,然后把封地搞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这种事情。
苟晞当兖州刺史时剿灭汲桑,封地东平郡就在兖州。
去年凉州兵入援京师,朝廷敕封凉州刺史张轨西平郡公,此郡亦是凉州属郡——张轨坚辞不受,今年凉州兵再度入援,看样子推辞不了了,西平郡公已板上钉钉。
邵勋在洛阳建功,司州诸郡不可能拿出来封的,那么就只能在离得最近的豫州找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