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尝试拉拢了不少人。这些人态度暧昧,但都没有明确拒绝,这让他一度看到了希望,与右长史赵穆、右司马邓攸多番商议,觉得可以加大力度,进一步尝试。
但他现在清醒了。
打脸来得这么快,是他始料未及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之前所做的一切有多么可笑。
仅仅只是一场战争的胜利,就让那些墙头草们迅速与他切割,坚定地站到了陈公邵勋一侧。
何其可笑!之前干的事何其可笑!
他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挣扎了。他可能一辈子都斗不过那个男人,因为就连母亲都成了他的人,还为他生下了孽种。
赵穆、邓攸二人还算镇定,不断以目示意,让东海王表态,把今天这场闹剧糊弄过去,免得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司马毗的手有些发抖,勉强端起酒杯后,一饮而尽,用苦涩的声音说道:“为陈公贺。”
“为陈公贺。”见到东海王都这样后,下级僚佐们纷纷举杯。
王㑺哈哈一笑,坐了回去。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当然不可能!
******
“赵穆、邓攸等人你准备如何处置?”考城县内,裴妃躺在邵勋怀里,轻声问道。
“去关中任职。”邵勋左手抚着裴妃光滑的脊背、腰臀,似乎在丈量一道美丽的曲线。
右手则轻轻揉捏着,闭着眼睛享受柰子——柰又称柰子,原产于中国,早期苹果。
嗯,也就只能过过手瘾了。
花奴生完孩子不过半年,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万一女人又怀孕了呢?
不出征的时候,他每晚都要和女人一起过夜,但并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只是个人喜好,一定要有女人陪他一起睡罢了,哪怕什么都不做。
“原来你急吼吼赶来考城,还真是有事啊。”裴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花奴你做得很好,招了不少兖州士人入府。但最大的恶人,还得我来做。”邵勋说道:“打完仗,就要料理内部了。”
他已经都督司豫二州诸军事,其实拼着受点损失,可以把兖州一起督了。但他没这么做,可能出于自欺欺人的心理——司马越才死多久啊,你就迫不及待把兖州抢走了。
这其实是一种又当又立的做法,但政治人物嘛,就是要学会双标,学会又当又立。
裴妃轻叹一口气。
她其实有些举棋不定。保留兖州幕府,对她来说是有利的,尤其是对她刚生下的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她感觉自己有点变了。以前顾及邵勋的名声,不想让他太过为难,毕竟收王妃入府是一回事,收曾经的主母则是另一回事。
刁奴欺主,总不是那么光彩的。
但现在么,她又有点想要给孩子一个名分,让孩子堂堂正正做回邵勋的儿子。
孩子的出生,果然改变了太多。
邵勋似有所觉,下意识搂紧了裴妃,道:“河阳大战之时,我趁夜渡河,彼时电闪雷鸣,秋雨如注。船工虽奋力操桨,舟楫仍飘飘荡荡,无所依凭。那会,我最多的念头便是,万一落水,可能再也见不到伱了。”
裴妃一怔,把脸靠在邵勋胸口,白嫩的双臂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老实,在外拈花惹草。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半真半假,但不争气的是,她就是爱听。
她想起了金墉城之时,男人说要抛弃一切,带着她突围的事情。别人怎么样不清楚,但她至今仍印象深刻。
女人,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感动,然后历久弥新,许多年后仍然不褪色。
再坚强、再理智的女人,也有爱幻想的时刻,也想被人宠爱,这是她们的死穴,也是她们冰冷、寂寞、枯燥的生活中,难得的一抹亮色,弥足珍贵。
说白了,邵黄毛太能提供情绪价值了,让人贪恋不已。
“你准备怎么处置——”裴妃问道。
邵勋轻轻捏住了她的嘴,说道:“怎么能用‘处置’二字呢?我答应过司马元超,保他骨血存活于世,说到做到,不会害他的。”
“诸般印信,都收回吧,你保管好。”邵勋又道:“明年我会继续汰换幕府僚佐,地方郡县官员也会慢慢更换一批。待这些做完——”
说到这里,邵勋也难得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大义凛然道:“花奴你就入我府吧,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每晚都抱着你入睡。”
裴妃吃吃笑了一下,道:“虽然言不由衷,又用了以进为退之策,但我还是爱听,多说点。”
“这……”黄毛有些尴尬。
“我说过,我也是女人。”裴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说道:“身败名裂也要跟着你,就不能说点假话哄哄我?”
“……”黄毛有些愧疚,一时竟讷讷无言。
裴妃幽幽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而今时机不成熟,对你大业有碍,再等等吧。”
邵勋歉疚更甚。
他知道,花奴的这些话可能有些小心思在内,多半为了孩子。
但知道是一回事,内心的情感则是另一回事。
他做不到如机器人般的理智,她也是。
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啊。
兖州幕府,就这样吧,慢慢换人,慢慢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