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大力支持尚书令庾珉,并把卢志推到朝堂任侍中,妾乐氏之兄乐肇则在年前被辟为给事中……
这么看来,他还是挺重视士人的,并非张方、苟晞那种与士人关系极僵之辈,可以打交道。
或许,王夷甫说得是对的。邵勋也是没办法,压不住手下军将,必须给他们官位、富贵。
唔,其间或有机会。
邵勋能给军将们富贵,他们也能给啊。
“太尉……”第四个人开始提问。
王衍来者不拒,舌战群儒,一个個把他们都辩倒辩服了,可谓威风八面。
而且,他这次并未使用“口中雌黄”的绝技,从头到尾没有逻辑方面的问题,轻松取胜。
功力确实深厚。
当然,也少不了名气的作用,很多人被他耀眼的光环所慑,心理上自觉矮一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何能辩赢?
但疑虑也是存在的,大家都在观望,事情并没有算完。
辩论告一段落后,王彰已被押到刑场。
王衍起身,看着被军士压跪在地上的王彰,微微叹息。
“王夷甫?”王彰抬起头来,唤了一声。
“正是老夫。”王衍袖手而立,看着王彰,道:“昔年你随成都王来洛阳,其时意气风发,富贵满身。八年过去了,可曾想过有今日?”
王彰是太原人,但并非出身太原王氏,他是正儿八经的匈奴。
早些年,司马颖还在的时候,王彰任大将军府参军。
在府时指出,陆机甚得成都王信重,遭河北将佐嫉妒,反为弱敌(长沙王司马乂)所败。后随刘聪北归,任刘汉中军将军。
王彰对刘渊、刘聪父子是非常忠诚的,本身也有在中原当官的经历,不是那等愚昧之辈。不然的话,刘聪汾水观渔的时候,他也不会冒死进谏了。
奈何奈何,世道如此,他的选择也谈不上对错,成王败寇,没什么好多说的。
王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洛阳县的官员见太尉离开了,看了看时辰,下令行刑。
刽子手是人精,看到犯人居然能和太尉说上话,拿出毕生绝技,一刀就斩下了王彰的头颅,没给他更多的痛苦。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叫好。
刘汉数围洛阳,和匈奴有仇的人多了去了。抓到一个伪中军大将军,恨不得分食其肉——唔,这是衙门小吏的业务范围,不是不可以买卖,出够钱就行。
王衍则看着众人,叹道:“若匈奴破洛阳,焉知我等不是王彰的下场?”
众人听了尽皆失色。
有些道理,光靠嘴巴来说可能说服力有限。但王彰被斩首的场面,却太有冲击力了。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的某些坚持就慢慢动摇了。
是啊,这么乱的世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可能这就是命吧。
命不好,没法和祖辈、父辈一样生活在太平年景,注定要付出些什么代价。
如今他们希望的,只是这个代价少付一点罢了——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底线已经被突破了,从付不付代价变成付多少代价。
行刑结束之后,王衍便乘牛车回了城。
今晚还有一场宴会,邀请了很多士人参加。
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但为女婿——不是,邵全忠——消除负面影响是必然的。
他会当众算一卦,以增强说服力。
另外,必要的安抚还是得给。
塞点好处,堵住一些人的嘴,比如帮他们点评一下子侄辈。
另外,一些官位运作也很费神,消耗的都是他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人情和脸面。
每每想到此节,他也有点绷不住。
老夫年少成名,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为一个军户奴兵出身的人擦屁股?而且还下了血本,消耗了人情,甚至被人暗地里讥嘲。
有些时候,他都不想做这个官了,憋气。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随着邵勋日渐成势,他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多。
怎么让此人知道老夫的巨大付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