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畜生!司马炽一拍案几,酒水四溢。
“陛下!”梁兰璧担忧地看向他。
“邵勋看不起朕,朝臣看不起朕,你也看不起朕么?”司马炽怒视皇后,质问道。
皇后捂着嘴,无声抽泣。
有宫人匆匆前来,低头垂目,不敢多看,只禀道:“尚书令庾珉、给事中乐肇请求入觐。”
司马炽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这么晚了,还没离开宫城,显然是打算彻夜办公。
你们什么时候如此勤勉了?
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新主献媚?
不,邵勋算什么新主?他不配。
齐王冏、长沙王乂、成都王颖、东海王越,哪个实力不比他强?哪个名气不比他大?
司马炽脸色变幻许久。
梁兰璧担忧地看向他。
司马炽冷哼一声,道:“让他们上来。”
宫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二人先后上了高台,躬身行礼。
司马炽懒得起身回礼——按制,尚书令已经是宰相级别的高官了,对天子奏事叫“坐而论道”,行完礼后,天子要回礼。
庾珉仿佛没注意到天子仪礼上的欠缺,只道:“陛下,新近升授官员名单已拟定,共五十三人,曰——”
“够了。”司马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庾卿乃陈公长辈,想必尽心做事了,朕没什么好说的。”
这话阴阳怪气的,但庾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陛下既已恩准,臣这便寻人差办了。”
老实说,看到天子这副样子,他也有些感慨甚至可怜。
毕竟是天子啊,换谁落到如今的境地都会心生愤懑,乃至行止差错,可以理解。
但他也就是感慨下罢了。
回不去了!
庾家已经坐上了陈公这条船,不会再被天子信任了,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
庾珉又行一礼,正待离去之时,又听到了天子的声音:“昨日太尉来此,劝朕顾全大局。哈哈,难道朕不是大局吗?”
“臣闻得膺神器者,当上奉大祭,下安群生。”庾珉说道:“陈公涤荡妖氛,廓清宇内,实乃上天垂爱,宗庙降灵,故致文武宣力,战以功成,名邑得保,陛下乃安。陈公帐下军卒,皆一时之选,大纛前指,则匈奴荡平,如此勇武之士,自当酬功,以示天恩。”
司马炽又想冷笑。
但想了想后,觉得没意思,于是心灰意冷地挥手道:“卿速退。”
庾珉又行一礼,躬身退去。
陵云台上又安静了下来。
昨日,河阳有消息传来:匈奴又集结了数万人马,似要攻打已经修筑完毕的北城。
或许,这便是朝臣们吓破胆,千方百计安抚邵勋的主要原因吧。
司马炽皱眉思索,眼珠转来转去。
片刻之后,他看着梁皇后,久久不语。
梁兰璧不明所以。
她现在已经不会再自作多情觉得陛下在爱怜她了,被打骂多了,人总是会醒悟的。
“匈奴……”司马炽念念有词,举棋不定。
“过来。”司马炽招了招手。
梁皇后走近了几步。
“再近点!”司马炽狠狠一拉梁兰璧的手,怒道。
梁兰璧手臂被抓得发痛,但她不敢喊出来,只眼泪汪汪地看着天子。
“听闻你最近迷上了浮屠?”司马炽问道。
梁兰璧想点头,又不敢。
“蠢妇人!”司马炽骂道。
以前还颇有灵气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过几日你便出宫礼佛——走远点,洛阳的佛寺太扎眼了。届时,伱找几个心腹可靠之人,前往宛城、襄阳和建邺……”
梁兰璧听完,脸色煞白。
她看着天子,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求陛下收回成命。”
司马炽冷冷看着她。
梁兰璧不敢和他对视,低下了头。
“就这么办。”司马炽不容她拒绝,直接下令道。
邵勋一口气提拔五十余将,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再等下去,与死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