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角逐辽西的三家势力,现在只剩南部的慕容鲜卑和北部的宇文鲜卑了。
宇文鲜卑原本实力比慕容强,但太安二年(302),宇文鲜卑主动进攻慕容氏,一年内败两次,损失极为惨重,双方的实力差距已没之前那么大了。
而段部鲜卑势衰后,慕容氏分到了最大一份遗产,双方实力已经极为相近,再加上慕容氏骁勇善战,又极力学习中原文化,有士人帮着打理地方,出谋划策,宇文鲜卑败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局势分析完后,幕府僚佐们却不是很感兴趣。
在他们看来,那些事有点远了。
慕容廆看起来确实是一代雄主,但势力范围止步辽西,目前也尊崇晋室,似乎没有造反的想法。别的不谈,国朝在辽东还有平州刺史,有诸太守,慕容廆攻取这些地方并不难,但他没有这么做,可见其态度。
“明公,段部鲜卑是否已依附王浚?”参军庾亮问道。
“算是吧。”邵勋说道:“他们不甘心退出辽西,还做着收复失地的大梦。王浚没法,得陪着他们打,恐无力应对匈奴攻势。”
“王浚之兵能战否?”庾亮又问道。
参军金正嗤笑一声。
庾亮猛然转头,心中愠怒,但没说什么。
“明公。”金正说道:“从太安至永嘉,十年矣。王浚若独自出兵,少有胜绩。昔年石勒刚刚起势,飞龙山之战,亦只能令石勒小挫,十万兵几乎全师而退。石勒之所以惧王浚,怕的不是幽州兵,而是鲜卑兵。真以为王浚有什么本事呢,没有鲜卑女婿助战,石勒灭之易如反掌。有些士人,不必高看他们。”
这下好多人看向金正了。
金正不以为意,一个个回瞪过去,咋地,老子还怕你们不成?况且我又没把士人一棍子打死,只提了王浚,你们那么敏感作甚?
邵勋也看向了金正。
金正气焰顿消,拱了拱手,道:“我以为当击石勒。关中、弘农随他去吧,顾不过来。先把石勒摁住,别让王浚被他灭了。”
邵勋又看向其他人。
裴康咳嗽了下,道:“但凭明公做主。”
“明公,打石勒吧。”陈有根、柳安之几乎同时说道。
“明公,仆以为还是得打河内。”从事中郎毛邦建议道。
“哦?为何?”邵勋问道。
“若不攻下河内,银枪左营难以撤下来,无兵可用。”
“说的什么话?”新近升任幕府督护、领黑矟督军的侯飞虎不满道:“黑矟军已募至二千余人,操练有年,又有屯田军相助,守御河阳三城绰绰有余。”
毛邦扭头不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王雀儿、金正、侯飞虎这帮相识多年之人现在和他有些生分了,让他有些伤感。
“明公,仆以为还是要打王弥。”幕府参军、弘农太守垣延说道。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或许因为弘农的局面太艰难了。
当初因为忠武军的存在,以及弘农战略要地的位置,他得以列名六参军之一。
现在忠武军只剩几百残兵败将了,完全抵挡不住王弥。每次贼人冲杀过来,都要集结檀山、金门、云中、甘城四坞堡的丁壮救援,久而久之,洛水河谷成了前线,夫不得耕,妇不得织,日子难过。
邵勋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
忠武军是他帐下第一支几乎被成建制歼灭的部队。
鼎盛时有四千五百步骑的忠武军,现在只剩不到五百残兵了,确实难以支应如此宽广的洛水河谷。
现在匈奴小股骑军经常从王弥的地盘出发,窜入洛水河谷,烧杀抢掠,农业生产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这是西线的一个重要敞口,还在持续失血,确实非常危急。
“营军都督何在?”邵勋开口问道。
“末将在此。”大侄邵慎地位较低,坐在后面,闻言直接起身。
“忠武军须得重建。”邵勋说道:“兵员自甘城四坞征集,我再从广成泽屯丁中抽一部分精壮付你。至于器械——”
邵慎心中大喜。
垣延看样子要失势了。没了军队,他已和县令无异,还不如直接常驻许昌,专心当幕僚得了。从今往后,洛水河谷将由他一个人说了算——邵慎定下的妻子杜氏就出身宜阳。
“随我去趟洛阳吧。”邵勋说道。
“诺。”邵慎坐下了,神色颇为振奋。
幕府僚佐们纷纷寻思。
现在有三个方向可能爆发战事。看陈公的意思,倾向于打石勒,但宜阳那边也是个麻烦事,须得解决。
河阳北城会不会爆发大战,谁都不敢保证。
青州曹嶷会不会西进呢?很难说。
兵虽众,却处处接敌,分身乏术。
“彦国。”邵勋看向西阁祭酒胡毋辅之,道:“你跑一趟南阳,就说我要羊彭祖(羊聃)率军北上。”
“诺。”胡毋辅之应道。
羊聃的兵不是朝廷经制之军,而是南阳、顺阳、新野三郡国士族豪强的私兵部曲。
他率军北上,自然要和南阳世家大族商议了,让他们同意放人。
羊聃性情残暴,但他手下的兵却多历大战,前阵子还败过杜弢一次,怎么着都比屯田军强多了。
“就这样吧。”邵勋摆了摆手,宣布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