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又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如果邵勋在这,一定会惊讶河北还有这么多的家族没出来投奔他——事实上,在这个年代,并不是所有家族都为人熟知的,历史上南渡之后,还有家族不为人知,需得王导出面介绍。
一一交代完,卢志又说了会十年前的旧事,众皆唏嘘,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
成都王镇邺之时,当真是他们河北士人最风光的时候啊,差点就问鼎天下了。
就在这时,乐岚姬在婢女的搀扶下,来到了正殿。
“王妃?”
“太弟妃!”
有人脱口而出。
更多的人则不知该怎么称呼,又是激动,又是尴尬地站在那里——太弟妃小腹高高隆起,已是有孕在身,你让大家怎么说嘛。
“再无成都王妃、太弟妃,妾是陈公府上乐夫人。”乐岚姬看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今日见得故人,知道诸君都在,妾亦欣喜不已。”
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大殿里,乐岚姬发现自己没有太多感慨。
邺城的某些记忆,竟然有点模糊了。
相反,被邵勋抱在怀中,轻怜蜜爱的记忆却愈发深刻。
每每夜中辗转反侧,她就喜欢回忆金门坞的那一晚。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玉带似的河流。
潮涨潮落,渐渐映入了脑海深处,再也难以忘怀。
又或者,她与邵勋一起泛舟湖上,看着满天星河,躺在船舱内,十指紧扣。
这样的人生,挺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开始就嫁给他。
乐岚姬收拾心情,轻抚小腹,又说道:“昨日往事,皆不可追。诸君还是要向前看。陈公用人不拘一格,君等无虑也。若有疑难,自可寻卢子道。实在难解之事的话,妾也会帮着转圜。”
众人一听,纷纷行礼,神色轻松不少。
卢志深得陈公信任,找他当然可以。
但太弟妃的作用也不可轻忽,更不可缺少。
男人和女人的作用,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有卢志在陈公身边,并不完全保险,但太弟妃也在,就好太多了。
尤其是——
有些人又看向乐岚姬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
陈公长子是太弟妃所出,若这次再生个儿子,那可真不得了了,怕是许昌那位也要坐不住。
再加上传闻陈公要在邺城建霸府,那就更有搞头了。
当年继承袁本初大位的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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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道此番可帮了我大忙了啊。”当日晚间,邵勋亲自设宴招待卢志。
陪同他的还有从孙卢晏,曾任司马颖大将军府掾。
卢志听了,心下很是受用。
没有我,陈公还得在河北虚耗数年时光。
“明公但逐刘曜可也,河北交给老夫便是。”卢志当仁不让地说道。
路上的时候,他得知邵勋又从河南征发了三万人,分批抵达河北,替换出征已久的南阳兵、关西兵、洛南丁壮、屯田军。
如今这些人已经抵达了,粮草军资也在囤积之中,大概要不了几天,陈公就要再度西征了。
将匈奴势力逐走乃至击败,河北就彻底安稳下来。
今天他还见了枣嵩,曾经的大将军府记室督,了解了下幽州的内情。
在他看来,王浚自高自大,四面树敌,离败亡已是不远。
派枣嵩南下招抚冀州势力,更是属于看不清自己的狂妄之举。
对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
想到这里,他放下酒碗,略带微醺地说道:“明公打退匈奴后,但安坐邺城,老夫遣人回范阳一趟,早晚让伱进幽州。”
卢晏悄悄扯了扯从祖的袍摆。
邵勋却哈哈大笑,道:“有子道,何事不可成?”
“幽冀在手,先不用急着动平州。”卢志说道:“先把幽州群胡拿下,然后驱使数万骑,与匈奴大战。”
邵勋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历史上石勒的路线。
幽州看着比冀州小,户口、财富也大大不如,但当地胡人太多了,极大充实了石勒的骑兵兵源。
在刘聪死后,石勒的实力已不弱于拥有并州、雍州的匈奴。
但拿幽州也是有隐患的,可能会让他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中,与乌桓、拓跋鲜卑、段部鲜卑甚至慕容鲜卑大打出手。
还是得谨慎一点。
留着“骷髅王”一般的王浚在幽州,不见得是坏事。
首要目标还是刘汉。卢子道今天真是喝多了,有点得意忘形,乱出主意。
邵勋暗笑一声,复劝卢志饮酒。
外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未几,亲兵来报:“刘曜致书于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