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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三月二十,邵勋一路走,一路巡视,抵达了又一个黄河渡口。
连日阴雨过后,山间草木茂盛,河滩上的野草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疯长不休。
马儿、牛羊欢喜地啃食着,摇头摆尾,喜悦非常。
有些过分的羊儿,甚至利用其特殊的嘴部结构,啃食灌木丛中的嫩芽、树叶,让一众牛马自叹不如。
“两河交汇之地,就叫合河津吧。合河津以南,择一处平地,置合河县。”邵勋马鞭遥指山下的古老渡口,说道。
渡口附近有三五艘船,一船能载十余人。
榆柳环绕之下的渡口岸边,有几间小木屋,大概是船夫们的居所了。
合河津位于今山西兴县西北数十里,蔚汾河入黄河处,故曰“合河”,乃古来黄河渡口之一。
河西岸还有汉代城垣旧址,应该是守御渡口的城寨。
这片断壁残垣似乎已经被利用起来。
城外的丘陵上,牛羊成群。
丘陵间的破碎小盆地内,种满了庄稼,绿意盎然。
城头最高处,竖着一面“刘”字大旗,似乎有少许兵将守卫,却不知道是何人了。
邵勋仔细盘算了下,若搜集四五十艘船,一次渡几百人过去,则如何?
想想还是很难,这几百人不是一口气渡过去的,而是分批次,而且对岸有城寨,有驻军,在你立足未稳时,箭如雨下,骑兵再一冲,步兵跟上收尾,渡河之人基本就完蛋了。
即便成功渡河,补给也是个难题。
要不说自古以来乃至到后世热武器时代,登陆作战仍然是世界性难题呢。
要是对岸没人防守就好了,那样大可以从容渡河,从容整顿部队,从容囤积资粮……
合河津、合河县也会有人前来。
汝南周氏最近被“酷吏”费立盯上了,而且没有凭空捏造罪名,周氏确确实实隐匿了土地,还暗中贿赂清丈田亩的学生兵。
这事不算大,最后定下来汝南周氏参与隐瞒、贿赂的子弟斩刑,接受贿赂的学生兵及几位小吏亦斩。
周氏迁移一部分族人及两千户庄客至合河县,觅地屯垦。
蒲子郭氏、定胡贾氏、合河周氏,三家都是有名望的士族,底蕴不小。
镇守边关之余,邵勋也希望他们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招抚胡人,改变其风俗,慢慢同化之。
人都是慕强的。胡人首领被列入虏姓后,有选官标准在那里,他们会下意识模仿、学习,向先进文明靠拢,渐渐被同化。
反过来,如果你只是利用、蹂躏、压榨他们,对其不管不问,懒得出政策、力气同化,那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用的时候给点钱,让他们上阵卖命。
不用的时候像厌恶臭狗屎一样远离他们,这样怎能同化呢?
折家在唐贞观年间迁居麟州,自称宇文氏后裔,后收服当地的羌人、党项部落,三百年下来,不断做唐朝的官,至唐末已完全汉化,五代、北宋时成为边防柱石之一。
还是得主动插手。
东汉、曹魏、西晋都喜欢把头埋在沙子里,国境线不断后撤,装作看不见,只满足于表面臣服——事实上臣服之际人家还不断烧杀抢掠汉人,但朝廷为了避免战争,懒得管,实在忍无可忍时出一次兵,打赢后没多少年,发现人家又往前推进了。
如今杀是不可能杀完的,邵勋也在不断想办法,一点点拆除自汉以来的这颗大雷。
在合河津逗留了数日,邵勋便准备回返了。
临行之际,大宴远近酋豪,安抚其心,加深感情。
至于更北边的渡口,他暂时不准备去,太危险了。
那里已是拓跋鲜卑的地盘,带着一万多大军北上,容易引人误会,他暂时还没做好征讨拓跋氏的准备。
拓跋鲜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家。
国主是大晋册封的“代郡公”,但在内部,建都城、置百官,国主甚至有御辇,并不是什么部落酋长。
欲攻代国,还是得以倾国之力北伐,方能算稳。
二十八日,大军自合河津东行,往秀容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天空阴沉,雨水渐密,下个不停。
去年的雨水就已严重偏多了,今年似乎更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