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军谋掾张宾正向他讲解御敌之法:“汾水通舟楫、木筏,五月秀容有麦收,可经汾水转运至静乐、天池,后顾无忧。步卒于山下立营栅,当贼通路。府兵骁锐,黄头儿忠勇,有此八千余步卒,拓跋氏必不能破,只能绕山迂回。府君便可大起儿郎,于坂道之上驰射,击退贼军。”
“张公。”刘昭弯腰行了一礼,问道:“秀容那点粮,怕是无济于事,还得朝廷转输粮草。”????张宾叹了口气,道:“大王已经下令,会尽力筹措的。”
刘昭却不信。
现在最大的症结就是粮草匮乏,守不了多久。怕是打到最后,他们要被迫宰杀牲畜,寅吃卯粮,不过日子了。
“实在不行就杀牲畜。”果然,邵勋在一旁开口了:“放心,只是一时乏粮罢了,再过数月便没那么缺了。杀一只羊,我给你补二十斛粮,绝不食言。”
刘昭心下稍安。
“刘府君,可不能再退了。”张宾在一旁说道:“大王给你益兵,就是要堵着这一路。若此路告破,贼军顺势而下,直扑静乐、秀容,则局势大坏,届时定有人要担责,府君宜细思之。”
刘昭被说得面红耳赤。
太原西北就两条南北向的大路,全在岢岚郡境内,其中他扼守的是最宽阔、最便捷的一条,之前居然被鲜卑人一举突破。
幸好人家没能清理掉两侧山上的人马,后路受威胁,撤回去了,不然还真会捅大篓子。
邵勋在一旁默默盘算了下兵力。
留守岚谷兵力为两个龙骧府(2400)的府兵及部曲,外加黄头军五千人,账面总兵力近万,实际也有九千,分驻县城和营垒。
其他兵力则被他带来了天池及管涔山一带。
计划中留守此地的兵力比岚谷稍多,两个龙骧府的府兵及部曲、黄头军五千,总计近万人,建制较为完整。
剩下的兵力他打算带着东行,计有银枪中营六千人、黄头军万人、义从军二千,前往晋阳。
那边补给方便一些,虽然当地也没多少存粮。
算来算去,最大的问题还是并州残破。
连续两年大雨,想搞建设都搞不起来。而并州无人的话,北边这一连串的防御体系就没法建立起来。
像他这次北巡,如果没存着操练黄头军将士的心思的话,压根不会带这么多人北上。而如果不带这么多人过来,拓跋鲜卑长驱直入,是一定可以抵达晋阳、离石城下的,再远就要看他们的补给能力了。
晋阳、离石以北,几乎等于不设防,北方边塞体系形同虚设,这就是现实。
邵勋在湖中洗了洗手,正要离开,却见舍人刘白奔了过来,神色焦急道:“大王,石岭关溃了,拓跋氏直逼晋阳城下。”
邵勋心下一紧,问道:“如何溃的?”
“贼骑绕路至石岭南麓,以轻骑剽掠乡里,袭扰辎重部伍。”刘白说道:“齐人一见鲜卑铁骑,尽皆溃散。石岭关被前后隔绝,两千守卒奔往山中。”
“刘灵呢?”
“刘将军紧闭晋阳诸门,严防死守。”
严防死守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困守孤城,不敢野战。
当然这也不怪刘灵。
他就五千步卒,派了两千守石岭关,剩下三千留守晋阳都十分勉强,自然不可能再出城浪战。
若被人一战击破——几乎是必然的事情——晋阳必然保不住。
“传令,即刻南下。”邵勋让人牵来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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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晋阳城外的敌骑越来越多,且十分嚣张。
许是知道刘灵不敢出战,他们甚至堂而皇之地在野外放牧马匹牛羊,并遣人收割尚未成熟的庄稼。
入夜之后,一批人悄然向西,沿着汾水河谷上溯,一人三马,携十日干粮,狂奔而去。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数日间沿着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奔行了三百里,很快进抵秀容以东十里处。
水草丰茂的河谷处,刚刚下山准备收麦子的诸部牧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用任何人吩咐,早就劫掠、仇杀惯了的他们,立刻让家人牵来马匹,拿来器械,准备迎战。
鲜卑骑兵远远勒马。
片刻之后,一身着紫袍的骑士策马而前,仔细看了看,骂道:“小心再小心,还是让贼子们发现了。”
说罢,唤来几人,道:“去,想办法抓几个生口,看看这里都有谁。”
步六孤氏攻岚谷不克,折损了数百人,大失脸面。
残兵退回去后百般辩解,说遇到了邵贼本人,故进攻受挫。
消息自平城传到他们这一路后,他是不太信的。
邵贼为什么来这里?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来这里干嘛?
攻破石岭关时,他们也抓获了一些晋兵散卒,拷讯之后一问三不知,根本说不清楚邵贼在哪里,这就更让他怀疑了。
但他也没有完全不放在心上,这会逮着机会,自然准备抓几个活口,再拷讯一番。
若邵贼真来了太原,嘿,没准是个围住他的好机会呢。
分派出游骑后,此人又找来几个信使,低声道:“你等持此信物南下,找寻几个故人。他们未必还在原来的地方了,聊为找寻一下吧,找不到就算了。”
信使拿了信物和地图,在向导的带领下,悄然离去。
远处的秀容县已经四门紧闭,城头人影幢幢,鼓声不断。
这才过去一年多,秀容又迎来了战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