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哑然。
后汉年间就丢失了的地方,还要重整?当地几乎没汉人了。????到了本朝,并州这地方除了太原外,几乎被胡人包围,甚至就连富饶的太原郡内,杂胡都随处可见,刘渊所筑之大干城可离晋阳不远。
幽州就不谈了,冀州中山、常山等地胡人一堆,且早在石勒攻取河北之前就来了,还多有高鼻深目之人,如翟鼠等辈。
这可比后汉年间恢复边防难多了,也比曹魏时难。如果真由着梁王的性子收复失地,重建边防,王衍担心河南士人要当裤子。
“大王,仆以为此非一代人之功,或可休养生息数十年,留待后世子孙提戈奋勇,效汉武故事。”庾琛说道。
邵勋听了只想笑。
这年头的社会环境和西汉时能一样吗?
拿一个朝代套另一个朝代非常不靠谱!
即便汉武帝来到几十年后,他也无法复制当年的伟业,因为时代风气、社会环境、君王权力不一样了。
尽他妈忽悠人呢!他都不知道他建立的大梁朝究竟能传几代人,你给我说这个?
我行军征战爽了,女人也玩得舒服了,现在就想干点事,怎么那么多人叽叽歪歪。
当然,他也知道庾琛不是真的反对他。
作为汝颍士人盟主,并深刻影响河南西半部分的“外戚”,他也要考虑自己基本盘的情绪,不可能事事由着君王一意孤行。
甚至于,从士林风评来讲,你就该限制君权,不然会被很多人议论。
“去岁和今年,虽谈不上风调雨顺,可也不算差。过了两年安生日子,难道国中没有积储?”邵勋站起身,不悦道:“粮食都去哪里了?”
度支尚书荀绰看了看庾琛,出言道:“大王,今岁平阳新设高粱龙骧府,太原增设晋祠、狼盂二龙骧府,靡费甚多。”
高粱位于平阳、襄陵、杨三县交界处,地属平阳县,一千二百府兵选自当年随征河内的两万丁壮,部曲则来自清理的平阳豪族庄客。
晋祠就在晋阳附近,府兵来源与高粱一样,部曲则来自汴梁役户。
狼盂位于阳曲县境内,府兵来自效节军、忠义军精壮,部曲同样来自汴梁役户——屡次抽调后,汴梁役户锐减一半,已不足五万人。
荀绰提起这三件事,只是在提醒邵勋,安置人手也挺钱的。
去年设立的府兵,今年仍在持续补贴钱粮,今年新设之府兵,费更不是小数目。甚至到了明年,还要在这些府兵及其部曲身上钱。
你设立的这些府兵,将来固然能派上用场,但至少两年之内,你别指望他们能帮你。不但帮不了你,还要你持续投入。
“大王。”司农卿殷羡说道:“今岁调刘泉部北上新兴,也支用了不少钱粮。朝中复议修汴梁城——”
“汴梁不修,我不同意。”邵勋立刻说道:“在平阳住,省钱!修汴梁作甚?”
“大王,国中方大疫,今年已下令蠲免钱粮,再征粮派捐,恐不妥也。”少府监庾敳说道。
瘟疫当然会破坏农业生产,因为死人了,所以蠲免钱粮是常规操作,这意味着收入少了。当然,这会也建立不起正常的财税制度,但对占据大量土地人口的豪族来说,生产能力下降了,确实该减负,虽然过了两年好日子,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
邵勋建立的这个政权,具备部分前期的南北朝特征(非南北朝中后期):他负责军事和外交,豪族负责生产,双方在政治上进行博弈,只不过作为开基之主,他的威望、权力更大一些。
“大王,仆以为即便再难,也不能放过良机。”尚书令裴邈扫视一番同侪,道:“若让祁氏母子击败王丰,再压服乃至攻杀贺兰蔼头,可就难打了。”
“景声果有真知灼见。”邵勋一听,立刻赞道:“真以为我穷兵黩武呢?错失良机的话,将来收拾起来不知道多费力。河南豪族若不愿出粮,我自梁国二十郡开征。”
说到这里,他看着裴邈,道:“景声,我若上疏天子,请置王后、王太子,可乎?”
裴邈心下一紧,低着头,不敢说话。
庾琛眼睑低垂,默然不语。
“罢了,当我没说。”邵勋又看向众人,道:“也不是现在就开战,总得先准备一下。再者,粮没有,绢帛总有吧?可能为我筹集绢二十万匹?”
“可。”丞相庾琛抬起头,说道。
“那就尽速筹备,输往河北,令常山、易京、蒲阳山三将拣选精壮,准备援应代郡、广宁。”邵勋说道:“有根,你亲至常山督促。”
“遵命。”陈有根立刻站起身,应道。
这是出钱雇佣胡人打仗了,似乎又回到了后汉朝廷的老路上。
“就这样吧。”邵勋挥了挥手,道:“九月收完黍豆后,往晋阳发放一批。银枪、黑矟、府兵诸部,该换防换防。秋收完的黄头军诸营,集结至平阳,再召河东、平阳、西河、上党四郡六夷,至山中围猎练兵,以二十日为限,以备出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