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侯飞虎只略略点头,然后将单子交给幕僚前去点验、交割。
“索头可有动静?”眼见着阴风怒号,天气寒冷,侯飞虎便准备入营了,随口问了一句。????“昨日有贺兰蔼头使者辗转而至,言其已于上月底进驻盛乐。五原郡公拓跋翳槐监国理政,以贺兰蔼头为辅相,多的就不知道了,将军入宫觐见之时,可询问大王。”卫展回道。
“竟有此事!”侯飞虎有些惊讶,也有些兴奋。
“谁说不是呢!”卫展笑道:“贺兰蔼头瞻前顾后,但终究抢在入冬前进入盛乐。据虏使所言,所过之处,无有抵抗。盛乐左近之鲜卑、匈奴、乌桓大人们纷纷入城庆贺,拓跋翳槐算是成气候了。”
“入冬之后,是不是就不能打了?”侯飞虎问道。
“草原多在夏日降雨、冬日降雪。一旦入冬,天寒地冻,或许能打,但多半十分艰难,故贺兰蔼头也是看准了时机才入的盛乐,就是赌拓跋贺傉冬天罢兵,对他不闻不问。”卫展说道:“而春来也不太适合用兵,如此,贺兰蔼头便有半年时间整顿内部,封官许愿,巩固权势,待到来年初夏,即便贺傉遣兵来攻,却也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如此。”侯飞虎笑道:“蔼头却有几分小聪明。大王明年若攻伐代国,必然事半功倍,却不知粮草器械有无准备好。”
攻代国的话,考虑到要攻城、占地,以及大规模的野战,至少要出动四万以上的战兵,算上辅兵,差不多接近十万人了。
这十万人一个月要消耗三十万斛粮,如果准备一年的粮食,就是三百万斛。
而为将这三百万斛粮食从河南送到前线,你要准备一千五百万斛以上的粮豆、二十万以上的丁壮役徒,因为大部分粮食会消耗在路途上。
呃,还没考虑军中战马、役畜的消耗,那些畜生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你固然可以喂食草料,但不能一直这么做,出现紧急军情的时候,来不及牧马,就得喂粮食,没那么紧急的时候倒是可以外出牧马。
说难听点,这比单年河北赈灾消耗的粮食也不遑多让了。
觉得打仗需要粮食少的,恐怕只有那些不谙世事的士人子弟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侯飞虎的猜测,梁王未必会出动四五万战兵,因为还得防着匈奴和江东呢。
最终出战的规模会小不少,但消耗仍然很大,不下一次大规模赈灾。
侯飞虎最终在傍晚时分入营。
军营在城东的汾水之畔,这会河面上樯橹如林,大量收自河东、平阳乃至弘农三郡的粮食装船北运,输往晋阳。
战争是武人向上攀登的阶梯,这是邵师经常说的一句话,侯飞虎深以为然。
没有战争,他不会“开府仪同三司”。
没有战争,他不会得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
没有战争,他不会住着高门大宅,家中奴仆成群。
没有战争,他和他的后人兴许会一直在东海种地,被人征发后辗转于沟壑之间。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厮杀二十年,更有攻占敌国都城这种不世之功,到头来还没世家大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能继承的家业大。
公平吗?公平,又不公平。
这些大族的祖先或许也曾立下过不世之功,火里来血里去,也曾是敢打敢拼的好汉子,他们又会经营家业,发展至今已然是让人窒息的庞然大物。
听起来很公平。
但他们的后人却干出灵前醉酒,赤身散发的荒唐之举,终日醉卧于林泉之间,挥霍享乐之处,让人震惊。
这又不公平了。
侯飞虎也要为自己的后人争取利益,他们家或许还需要几代人才能积累到如今世家大族的家业,或许永远不会,因为时代变了。
但不管怎样,东西就那么多,别人多吃一口,他就少吃一口,很明白的道理。
这就是他不愿与卫家之类大族搭上关系的主要原因。
刘妃出身新兴刘氏,汉光禄大夫之后、匈奴太保录尚书事刘殷的孙女,家学渊源,容貌秀丽,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而新兴刘氏这个家族已经毁灭了。
新兴百里无人烟,祖产一朝尽丧。
平阳的家业也被收缴大半,剩下的供刘氏族人勉强度日,生活甚至谈不上富足,只是一般殷实人家罢了。
这样的女人,有才学,有容貌,有名气,却又没家族势力,对他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入夜之后,汾水两岸纤夫的号声彻夜不绝,从未停止过。
武人集团上升的阶梯再一次出现了。
在过去二十年,有太多一文不名之人登堂入室的传说了。
机会不常有,每出现一次就要死命抓住。
冬月初,草原再次传来消息:拓跋贺傉遣兵西攻盛乐,贺兰蔼头亲自领兵将其击退。
代国的内部矛盾,在长达两年的外部势力干涉下,终于演化到了实质阶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