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居然也开馆教学了!就是不知道部落贵人们是主动还是被迫派子侄辈前来学习了。
咦?段文鸯突然想到,我不就是所谓的平城部落贵人?那看样子派子侄学习不成问题,不光他家的人要来学,几个亲信氏族头人子弟也要来。梁王势头太好了,不学习是没法到中原当官的,除非你打算一辈子待在穷乡僻壤放羊。
段文鸯虽然是武人,但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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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大风。
洛南府兵、河东瞎巴已经撤离,留在平城的部队越来越少了。
平城传闻,梁王欲在十月中撤军南返。
消息传出,担忧者有之,庆贺者有之,但大部分人持无所谓的态度。
这一天,平城权贵尽集白登台,梁王请客。
“十月朔日,中原各地,依风俗不同,或以黍为食,做‘黍曤’;或制‘麻羹豆饭’,以其新熟,故尝耳。”邵勋指着面前的碗,说道:“今北来半年有余,甚是想念中原饭食,故置此宴,与君等同乐。”
代国官员、贵人们听完,这才明白今日这场宴会的缘由——请客就请吃豆饭,一道菜而已,若无缘由,实在寒酸。
太夫人王氏坐在邵勋下首,闻言笑道:“前些时日梁王食羊肉肠,赞不绝口,称其为‘鲜卑美物’,今日妾尝此豆饭,亦颇觉美味。却不知大王走后,平城无豆,明年如何食得此饭。”
说罢,看了邵勋一眼。
邵勋避开了她的眼神,看着众人,笑道:“平城盛产穄,此物亦可用来过节。中原广大,风俗不一,十月朔日各地百姓所食之物亦不尽相同,就地取材即可。”
王夫人又看了邵勋一眼,正要说些什么,云中太守王昌赶忙说道:“却不知此节为何名?”
邵勋沉吟片刻,道:“相传秦时以十月为岁首,朔日又是第一日,此时秋粮新收,农事已毕,忙碌了整年的百姓可以歇息一番,尝一尝新粮,祭扫下先人坟墓,准备冬衣。秦汉之时,此节之热闹不下正旦,魏晋稍有消减,然亦是大节耳。其名直曰‘十月朔日’,俗谓‘秋祭’。”
说完,拍了拍手。
稍顷,亲兵们捧着一件件锦袍走入了厅堂之中。
这是用锦缎为面、内实丝絮(绵)的御寒冬衣,由少府赶制,随最近一趟运粮的车队送至。
“一人两件,来者有份。”邵勋笑道。
亲兵们开始分发锦衣,贵人们喜笑颜开,摸个不停。
这做工、这面料,在草原上非常罕见,价值不菲。
“谢梁王恩赐。”在辅相卫雄的带领下,贵人们纷纷起身,行礼致谢。
“诸君皆国之重臣,功勋卓著,理应受此节赏,无需多礼。”邵勋挥了挥手,说道。
众人喜气洋洋地坐了回去,继续吃豆饭。
王氏心情复杂,刚吃了两口豆饭,觉得有些不对。
她定在那里,脸色微微转白,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恶心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她强自忍住,双手在案几下紧紧蜷握着。
“鲜卑亦中朝赤子,此节君等或可以为常制。”邵勋放下碗,看着众人,笑着说道。
“大王言之有理。”卫雄亦放下碗筷,笑道:“劳累了一年,便可好好歇息。不如就叫‘寒衣节’好了,以纪大王授衣之事。”
“好!”卫雄话音刚落,苏忠义便附和道:“八月阴山收穄,九月亦有得忙,十月正合过此节。寒衣节甚妙!若大王能年年来平城赐衣便好了。”
众皆大笑。
喧闹之中,王氏悄悄离席。
坐在她旁边的什翼犍想要跟过去,被王昌拉住了。
什翼犍不解地看向王昌,王昌缓缓摇了摇头,就是不松手。
邵勋看着众人的笑容,心中愉悦。
节日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鲜卑人开始过十月朔日节,便是一个好的开头。
因为有赏赐寒衣之事,还能增加他邵某人在平城的传说度,好上加好。
控制拓跋代国,可不仅仅是军事胜利就行的,那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
事实上,自从攻取平城,大体结束军事行动后,他费的心思一点不比打仗时少。只不过很多事情都只开了个头,还需要时间来发展、沉淀、固化,且这个过程还不能被打断,不然又得从头开始,更为麻烦。
好在这个年代胡人对中原有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崇拜,中原王朝的光环尚未被胡人铁骑给打破。
邵勋生在骑兵技术出现革命性发展、胡人军事实力爆发式增长的前夜,生生把半个身子坠入深渊的中原给拽了回来,保住了中原王朝高高在上的面子,那么就可以继续利用这个面子来谋取好处。
今日这场大戏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罢了。
正遐想间,亲军督黄正走了过来,附耳道:“大王,王夫人可能怀孕了。”
邵勋心下一惊,但面色不变,继续与诸胡谈笑风生。
良久之后,才告了声罪,起身更衣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