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梁王做事,真的一环套一环。
从人才角度来讲,其实就是勋官集团从士人集团那里抢得土地,然后有本钱教育自己的子女,天知道会多出多少读书识字又会武艺的人。
到了那时,如果还有人咬死靠门第来选官的话,恐怕要犯众怒。说不得,就得提出另一种方法了,比如出题考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是个长期的过程。
就短期来看,士族还不用过于忧虑,还有至少几十年的好日子过。至于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有那目光长远的士人看到了,可不敢管啊。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还有几十年呢,那时候的事情谁知道,我犯得着因为这种事情现在就反对梁王吗?纵然跳出来反对,万一别人不支持我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家破人亡了?
这就是士人面临的困境。
卢谌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勋官这种事不可逆。有梁王护持着,再有二十年,就是一股庞大的势力了,便是士人也无法轻易扳倒,直到这项制度崩溃,府兵群体消亡,但那时候的士人会是什么局面?
天下的激烈变革,总是让人雾里看,难以窥其全貌。
******
邵勋离去后,卢谌稍稍落后几步。
卢薰会意,带着獾郎走了过去。
“舅父。”獾郎先施一礼。
“獾郎无需如此。”卢谌换上一副笑脸,将外甥扶了起来,然后仔细打量一番,笑道:“温润如玉一美少年,却不知道哪家女儿有这福分了。”
一提这事,卢薰连连点头,道:“子谅,河北可有好人家?”
卢谌摇了摇头,道:“河北不妥。”
说完,卢谌沉吟一番,道:“我亦有河南知交好友,待我寻摸一番,定给獾郎找个好人家。届时你使些劲,让梁王同意即可。”
此时习俗,儿女婚姻中,母亲的意见至关重要,卢谌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那就拜托子谅了。”卢薰心下稍安,旋又道:“也不用找太高门第的,我担心大王疑虑……”
卢谌无语。
娶妻这么重要的事,岂能随随便便?没有助力,那娶妻作甚?
“我就獾郎这么一个孩子……”卢薰又道,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都红了。
卢谌重重叹了口气。
自父亲去世后,河北士族士气低迷,萎靡不振,不得想想办法?
眼见着清河崔氏频频活动,有挑战范阳卢氏地位的苗头,不更得想想办法?
“大王方才说什么了?”卢谌压下心中焦虑,问道。
“獾郎明年要去左国城……”卢薰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此乃大事!”卢谌说道:“放心,獾郎需要什么,我来想办法。你们把事做好就行。”
卢薰叹了口气,显然没多开心。
卢谌不理。
难道经历过诸王混战的人,都怕了?
“最近河北怎样?”卢薰问道。
“勋官之事才刚传到河北,我亦不知。”卢谌说道:“想必会有很多人不满吧?唉,河北士人也是苦闷极了,就没吃上过肉。我也怕有人不晓事,轻举妄动。若有人造反,他们死不足惜,但却会坏了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卢薰竟然隐隐希望河北真的有人造反。
“至于马耕——”卢谌压根没注意卢薰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此事并不简单。今岁出征之时,大王曾令代国将军普骨闾施行马耕之法,不知他们试得怎么样了。我会遣人问问的。对了——”
卢谌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道:“我闻广宁乌桓乏耕牛,曾经试过马耕,一会便书信一封,找些乌桓大人问问。”
“嗯。”卢薰微微点头,道:“麻烦兄长了。”
“无妨,小事罢了。”卢谌说道。
若说与胡人的联系,除了已经败落的太原王氏外,应该没人能超过范阳卢氏了。他们是真的与鲜卑、乌桓关系密切,而太原王氏主要与匈奴搅和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卢谌才发现獾郎一直没说话。不过他显然在认真听着,倒还好。
只是这性子有点闷啊,莫不是被妹妹惯出来的?
“我不宜久留,先行离去了。”卢谌行了一礼,说道。
除了秘书监日常事务外,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其中最重要的,乃是请梁王于幽州置府兵。
幽燕之地,豪杰众多,挑选府兵很容易。若能置上五六个龙骧府,他便可说动范阳卢氏及幽州其他豪族子弟充当府兵,为梁王征战,立功受赏。
既然没法阻止,那就加入!这是卢谌想到的办法。
不过这事还得与幽州士族商议一番,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