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摇摇头,其实不是鄙夷。
只是在回忆先前动手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跟着脑海中的低语说话。
如果说了……
沈仪缓缓攥紧五指,眼中涌现几分悲哀。
他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温和的木头人,与脑海感悟中那个装逼犯联系起来。
感觉都没办法直视对方了。
“我也年轻过。”
李玄庆大概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以我为鉴,修行之路,好好走,慢慢走……还要悄悄的走。”
“放心,我对那个不太擅长。”
沈仪轻点下颌,他手中的杀戮很多,但都是为了活着。
人前显圣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太感兴趣。
“天衍四九的效果,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沈仪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界还是太低了。
“……”
李玄庆怔了一下,神情稍稍有些古怪起来:“你已经学会了?”
“借着你的感悟,勉强入门。”沈仪侧眸看去。
李玄庆沉默良久,虽然已经记不起天衍四九的具体事情,但隐约记得,这是一门不算容易的拳掌术。
他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随即抬头朝着沈仪看去,诚恳道:“你谦虚了,你其实挺擅长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只不过都非常默契的避开了玄庆曾经的事情。
一个如此骄傲的天骄,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其中的复杂程度,很可能会把天聊死。
直到宗外传来柳倩云等人的消息。
沈仪才起身道别,离开了祖师殿。
去宗外取来了先前说好的五份赤眼玄凤精血,以及先借来的宝药,这才在南阳宗内挑了个看得顺眼的地方。
这就是宗门弟子与散修的区别。
沈仪盘膝而坐,再次打开了面板。
陈家这一行,除了新收获几个实力不俗的妖魔外,妖魔寿元才是最为恐怖的地方。
先前出门时,仅有十一万五千年。
那差不多五十个混元境的虾兵蟹将,便是提供接近二十五万年,几个返虚境的护卫,再加上那个红裙姑娘,又是三十七万年。
【剩余妖魔寿元:七十二万九千年】
沈仪看了眼手中的玉瓶,稍微打开看了看,却发现里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返虚十二层大妖的精血,最多也就堪堪返虚六层的样子。
虽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陈家这件事情,总共就出了个返虚六层的水族,还是预料之外的情况,哪里可能得到最珍惜的精血奖励。
“这够不够啊。”
沈仪不太确定能不能依靠这些精血将天凰不灭真身推演至圆满。
还是先升宫吧。
他干脆利落的开始凝聚镇石,随后汇聚妖魔本源。
稍微出了几次门以后,沈仪也不再像曾经那般心痛,他发现南洪这片地方,可比宝地里面富裕多了。
只要实力足够,妖魔就跟杀不完似的。
由俭入奢易。
又是六尊镇石出现在识海之中。
人选则全部挑了龙鱼殿的那几位。
虽然叫做龙鱼殿,但真正能称得上龙鱼的,也就红裙姑娘和那个返虚六层的护卫而已,其他五位护卫都是各种没听过的鱼妖。
使用妖魔寿元将妖魂逐一重塑。
不得不说,这群跟在红裙姑娘旁边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天赋都还不错,年纪也小。
平均下来,一道妖魂竟是只需要八九枚妖魔本源。
最多的也就是那个返虚六层的龙鱼,花去了十二枚。
一共五十四枚。
沈仪将妖魔血肉全部取出,看着它们化作长河涌入自己眉心。
六尊镇石齐齐成型。
其中那个龙鱼殿小公主的妖身,则是和那返虚六层的护卫被塞到了同一尊镇石中。
剩下那群虾兵蟹将里面,只要是有和护卫们同一种族的,也都汇入镇石中,聊胜于无。
“呼。”
沈仪平复心绪,其实有了这么多次汇聚镇石的经验,量柱尺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顺便看看有没有那种血脉惊人的漏网之鱼。
他唤出尺子,认真挪了过去。
很快便是将六尊镇石的品级全都测了出来。
虽然玄庆说过,他每次升宫只用一尊二品镇石,就完成了三层天宫的壮举,成功破开分水岭,来到返虚四层。
但这人说话不靠谱。
堪堪二品线,和接近一品,在玄庆口中都是二品,但其中差距可就太大了。
待到结果出来。
其余五尊镇石,倒是和沈仪预料的差不多,都是三品中偏上的存在。
反倒是那龙鱼镇石给了沈仪惊喜。
看来红裙姑娘的血脉还不错,虽然只有返虚二层的实力,竟是帮着这尊镇石,超越了二品线以后,还往上冲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距离。
“差不多了。”
沈仪闭上眼眸,再次运转起了升宫法。
如出一辙的动静。
无量妖皇宫席卷云霄。
镇石剥落,又是六根大柱凭空显现。
与此同时。
就在祖师殿内。
李玄庆不太确定沈仪还会不会回来,所以没有立刻进到入定状态。
他怔怔的盯着祖师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熟悉的血海气息涌入大殿内,甚至让那清气飘然的祖师像旁边,都多出几分血煞味道。
“……”
李玄庆挥手散去血气。
又从身上掰下几根树枝,替了香火,燃上之后插入香炉,给祖师赔罪。
待到做完手里的事情。
他才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走至大殿外的长阶之上。
看着远处天际的两道鸿蒙紫气。
李玄庆木质的脸庞上,忽然涌现了几分复杂。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理解的事情。
“为什么啊。”
他喃喃自语。
本以为在合道之下,这世间万法已经被自己彻底洞悉。
但在看向那正在升起的无量妖皇宫时,他心中却莫名被迷惘所笼罩。
直到六根大柱彻底成型!
新的一层大殿凭空出现,仿佛直冲云霄。
仙乐再起,似有仙禽在云中漫步。
它们曾经为玄庆而贺,如今却是为别人而来。
当看见第三道紫气从天幕边缘涌现的瞬间。
李玄庆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垂手而立,身处南阳浮雕之上。
虽是简陋的木身,背影却像是倏然拔高了许多。
“师父,我又看见了一个玄庆。”
李玄庆缓缓转身,朝着那祖师像跪下。
刹那间,他唇角露出一抹淡薄的笑:“他们饿了许久,我能理解,但这块肉,我想留给咱们自家人吃。”
“若他愿意。”
“这块南阳宝地,玄庆保了。”
话音落下,他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个头。
祖师像仍旧似死物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但李玄庆不是张来福。
在这里,他说的话可以代替师命。
待到磕完五个响头。
李玄庆再次起身,朝着远处问话:“你想做南阳宗主吗?!”
远比从前更加认真的嗓音,迅速在整个南阳宗内门荡开!
在遥远的山巅。
墨衫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深邃的黑瞳中布满紫意。
沈仪回眸朝着远处看去,沉吟一瞬,淡淡道:“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隔着天幕。
李玄庆发出一道轻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木质身躯,洒脱叹道:“好像没有了。”
下一刻,他倏然将手掌往心口刺去。
坚硬的木质身躯被猛地破开。
就在心脏位置。
一枚洁白如玉的道牌正悬立此地。
他一直都有回家的钥匙。
只是不敢用,也没脸用而已。
“你且收好了。”
李玄庆手持白玉道牌,重开了宗门大阵,然后俯身将那白玉牌放在了原地。
随即踏步离开了南阳宗。
是时候,让南洪七子重新记起来,七宗里面还有个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