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几乎本能地推开夏驹,挡在了朝殊的面前。
空气里闪现过皮肉绽开的声音,紧随其后,血液喷洒出来的画面,像在纯白的画纸上,撒下大片红墨水,而时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再无任何动静。
*
地下室内,潮湿,阴暗。
一道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响彻在地下室。
很快,一道虚弱的声音,低声下气地说,“苏戎,他怎么样了?”
陈柘野居高临下,像看一只虫子,睥睨地看他,“他被送进了医院,现在在手术台上。”
“那他会不会有事。”此刻的夏驹虚弱得像一只狼狈的流浪狗,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陈柘野。
可陈柘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呢?”
陈柘野一想到他赶到现场的画面,入眼便是满目的血,让他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杀意,骨子里的肆虐被激发出来。
虽然陈柘野后面知道这些血都不是朝殊,可这还是给陈柘野一个很大的刺激。
如果他要是晚来一步,万一受伤的不是苏戎而是朝殊?
陈柘野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一种扭曲被尘封的念头再度闪现脑海。
把他困住,用金笼锁住他,让危险永远远离他,这样他就不会受伤。
而这个阴暗的念头,又很快被他压下来。
他当时先让人将苏戎送进医院,可朝殊坚持要跟过去,陈柘野没办法,只能让他过去,而他本人则是亲手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让手底下的人将他关在地下室里,等自己处理好其他后续,这才不紧不慢地找夏驹好好“聊”一下。
可夏驹这副爱惨了苏戎的样子,让他嗤笑不已。
“你也别装这么深情,因为你的喜欢,害得苏戎上手术台,你也真会爱一个人。”陈柘野讽刺地说。
夏驹被他狠狠戳中伤口,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没有想伤害他,我只是想带他回去。”
“我也没想到,他会替朝殊挡……”
他还没有说完,被陈柘野踹了一脚,“你还敢提这件事。”
被踹得心口疼的夏驹,发出急促的哀嚎声,可这份哀嚎声,让陈柘野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这点痛就叫成这个样子,你忘记你喜欢的苏戎还在手术台上。”
“因为你,他被医生推进手术室,现在在生死不明。”
陈柘野一字一句,让夏驹的神情愈发崩溃,陈柘野睥睨这一幕,那双桃眼也只是浮现一丝恶意。
“怎么,伤心了,可是这点伤心可不够,为了心爱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事,你真的觉得你爱他吗?”陈柘野手上戴了一双黑皮手套,身形高大,却又一大半的身影落入黑暗中,原本昏暗的地下室也只是看到他忽明忽暗的凌厉侧脸,还有那张似笑非笑的笑意。
不过这笑意,在这诡谲的地下室,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像你这种人,我也见过,大部分都以心中自私标榜自己多么爱他,可偏偏是你这种人是伤他最深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他认识十六年,十六年,我怎么会不爱他。”夏驹不肯承认他自私,只是一个劲反驳陈柘野说的话太假。
甚至还冲着他大喊,“这个世上能爱苏戎的人,只能是我,况且你说这些话,也只是想报复我,你喜欢朝殊对不对,所以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帮他出气。”
夏驹一副了解他的样子,还用左手撑着地板,抬起头,露出得意的表情。
可陈柘野只是目不斜视,唇角忽然扬起,然后随身跟着的助理,递给了他一根高尔夫球杆。
夏驹看到高尔夫球杆,毫不在意地说,“怎么你想用这个解决我我。”
“我是绅士,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陈柘野接过了高尔夫球杆,掂量了一下分量,确认重量差不多,随即便将高尔夫球杆扔在地面上。
夏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戎。”
夏驹一听,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全世界只有我最喜欢苏戎。”
陈柘野点了点头,“确实,我调查过,你跟他认识十六年,这期间,你一直跟他形影不离。中学有人喜欢苏戎,你便找人拦住对方,让对方不准喜欢苏戎,高中有女生对他有好感,苏戎也恰好对她也有好感,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说话,你却找人故意堵女生上学的路口警告她。”
“还有大学,故意跟苏戎在同一个宿舍,还安装了监控设备。”
陈柘野说完这些,轻笑地说,“看起来你对他真一往情深。”
“那是因为我爱他,你爱一个人不会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吗?”夏驹抬头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可陈柘却笑吟吟地说,“我当然也想了解他的全部,可是仅仅是这些,完全不够。”
“你什么意思?”夏驹捂着受伤的胸口,难以理解地看他,而陈柘野半蹲下`身,大发慈悲地说。
“我喜欢一个人,不仅是监视,我还要让他永远无法逃离,所以你这些手段太简单。”陈柘野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放下诱饵,吸引夏驹的注意力。
“你是说我手段低级?”夏驹果然有了兴趣。
陈柘野:“你瞧,无论你再怎么监视苏戎,他还是照样离开你,所以你可以换个方法。”
“什么意思?”
“让自己受伤,让他心疼。”陈柘野给他抛出带毒的苹果,让他蠢蠢欲动地啃下去。
“这样你也能体现你爱他。”陈柘野说完,站起身,对他蛊惑地说,“你不觉得操控一个人的心理,便是精神方面吗?那么让他心疼是应该不错的选择。”
“你只需要将自己的腿打断,或者将自己的胳膊弄折,这样说不定他会原谅你,也能让所有人看到你爱他的决心。”陈柘野浅笑地说,顺便对夏驹说了他一个臆想很久的想法。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用愧疚操控朝殊,毕竟我这么爱他,打断自己的腿,让他无法忘记也只是其中一件小事。”
可惜,这个方法被朝殊破坏,导致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夏驹蠢蠢欲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做,而且在听到陈柘野这番话后,他突然觉得陈柘野跟自己是同样的人,对他说的这些话,内心的迟疑变得更加动摇。
不过,夏驹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陈柘野看他防备的样子,愉悦地说,“也许是看你太蠢,提醒你一下。”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这个方法会很不错,毕竟不这么做,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这句话让夏驹听了进去,双手攥紧,目光在思索。
陈柘野余光注意到这一点,微笑地说,“你可以想想,毕竟这也算是爱他的证据。”
“只是一个断腿。”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陈柘野:“不过你做不到很正常,毕竟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
他这话带着挑衅的意味,这一点夏驹很清楚,可陈柘野那些话如同咒语,让他深深记在心里。
如果只是断腿,让自己受伤。
他会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会不会回到原先的位置。
陈柘野瞥了一眼还在沉思的夏驹,他的唇角露出古怪的笑容,修长的手指在空气里挥舞几下,看管他的保镖们散开,而陈柘野也顺势说了句。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种地步。”低沉,暗哑的嗓音,诱惑他人坠入地狱。
不到片刻,陈柘野从地下室上去,而身后,迸发尖锐的痛苦叫声,还有物品掉落地面的声音
保镖从地下室急匆匆地赶上来,对着陈柘野低语几句。
陈柘野早就有所预料,温柔地让人喊医生,然后再让人将他送进监狱。
保镖一惊。
“我可没有说,他验证自己的爱,我就要放他出去。”陈柘野无辜地说,这让围观全程的保镖,甚至还听完陈柘野那些话后,让身为保镖队长的徐一打了一个冷颤。
“对了,安排车,我要去趟医院看看阿殊。”
“是,先生。”徐一按捺心里的恐惧,点了点头,立马让人安排车辆。
*
医院内,消毒水混杂在空气中。
朝殊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一言不发,安静地等着手术结束。
陈柘野刚好赶到,看到了这一幕,他走到朝殊身边对他说,“夏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朝殊没有反应,陈柘野很有耐心,坐在他的身侧,自言自语地说,“他的腿受伤了,我送他去监狱。”
“不过你放心,他是自愿的。”陈柘野眉眼轻佻。
可陈柘野感觉朝殊还是没有动静,终究还是问了朝殊一句,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阿殊,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这句话,也像是牵引了朝殊的神智,也让朝殊缓缓摇头。
走廊很长,洁白的墙面,象征纯洁无邪,可在这医院里,白色却又象征着某种不安的颜色。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朝殊像陈柘野第一次见到的模样,置身窗边,冷冷清清,却又脆弱得被人打碎成一摊碎片,密密麻麻成网状,发出折射的银白。
“我是在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