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跟你好声好气讲两句话,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穆春跌倒撞翻桌椅,咚的一下,震落大块的墙皮,胸口像是塌陷,渗出殷红的血色。
“四当家息怒,穆兄他为人死板,不知变通,我待会儿再劝一劝他。
一份千金难买的练皮秘诀,放到义海郡城,都是稀罕宝贝。”
韩扬闪身横在两人中间,做起和事佬:
“咱们开门坐馆,无非混口饭吃,论及家底,远不如鱼栏柴市,好汉们想要献祭妖王也好,占下黑河县也罢,大可放开手脚。
只要不与我等为难,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朱万捏着那几页纸,当场表明态度:
“倘若四当家愿意传授这一门‘天妖九蜕’,莫说十个学徒,二十个都不成问题!”
这两人的转变,让高痩头陀心情大悦,如果得到内城武行的帮忙,万人血祭肯定轻松许多,否则家家户户派人去抓,不知道多费事。
他眸光一扫,掠过极力降低存在感的鱼栏总管雷雄:
“这位,怎么说?据说伱是熊鹰虎豹第一?我五弟天生神力,打法凶猛,最喜欢以双手锤杀三练。”
雷雄嘬了嘬牙花子,沉声道:
“我对练皮秘诀没啥兴趣,何文炳每个月给我一千二百两的供奉,你们赤眉劫富济贫对吧?鱼栏柴市这两家加在一起,凑个三十万两都绰绰有余。
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五千两,我就作壁上观,一万两,我帮你办事。
三万两……让我叫你一声干爹也没问题。”
高痩头陀面露讶色,似乎有些惊讶于雷雄的爱财如命,以及坦诚直率:
“够爽快!等五弟抄完鱼栏柴市,一万两的雪花银,抬到你面前!”
大厅内气氛渐渐欢快,似乎相谈正欢。
这位赤眉四当家还想再讲两句,忽见手下赶来报信。
他听完眉头一拧,不明所以:
“通文馆?张老五去通文馆作甚?
找人?找他娘的瘟神!
什么?二哥、五弟都过去了?”
高痩头陀闻言有些心惊胆战,他亲眼目睹,当年那袭青衣杀出重围,把大哥三拳打个半死。
若非二哥与五弟寻得那头妖王庇护,宁海禅又没在黑河县。
这笔大买卖,决计做不了。
“通文馆……义海藏龙……招惹这尊煞星作甚?
不是说好,献祭妖王拿到好处,咱们就带着大把银子和女人,回山里么?”
高痩头陀神色匆匆,与韩扬、朱万等人寒暄几声,大步离开天鹰武馆。
……
……
“老穆,你太冲动了。”
韩扬搀扶起受伤倒地的穆春,却被后者一把甩开:
“呸!拿万人血祭大妖……早个十年,我还听说赤眉扯旗,替天行道,是一帮有些血性的好汉,没成想已经堕落到给妖类做走狗的不堪地步!
老夫,羞与尔等为伍!左右不过一条命,让他们取走便是!”
朱万捏着几页薄纸,冷冷笑道:
“就你穆春骨头最硬?咱们都是软脚虾?
若非韩兄刚才使了个缓兵之计,你早叫鬼头陀打死了。
大把年纪了,仍是不长脑子的粗鄙莽夫!”
穆春额角青筋暴跳,气得大怒:
“老子再怎么样,也不上赤眉的贼船!”
朱万嗤之以鼻:
“韩兄,跟这头蠢驴多说无益,咱知道你的意思,接下来该如何做?”
韩扬灰扑扑的脸色浮现出郑重,目光穿过大厅,武馆门口好几股赤眉徘徊,只是未曾进院:
“咱们齐齐出手,杀了盯梢的这些贼人,千万不能漏掉一个。
然后召集众多学徒弟子,朱兄你跟柴市的胡振山关系最近,寻他帮忙,将卫队人手整合。
我和穆兄分头行动,一是告知火窑,借取兵刃,二是动用手段,告知义海郡。
黎师傅的三座大窑都在城外,可能还没收到风声,他是道官钦点的大匠,养着一头金雕,可以传信。
另外,穆兄,你的二弟子邓勇做私盐买卖,他手底下有七八条船,暗中备好,让雷总管护送咱们的家眷离开。”
熊鹰虎豹,四大高手中。
虽然穆春与雷雄的功夫最高,但有着“鹰王”之名的韩扬,却是公认的城府极深,敏捷多智。
真正捉对厮杀,斗力斗心机,未必逊色!
穆春听得一愣,随后面带惭色: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韩兄了。
韩兄你尽管吩咐,我断刀门上下皆可效犬马之劳!”
韩扬摆摆手,神色微凝:
“赤眉贼气势汹汹,挟众而来,打得咱们措手不及,只能暂时忍一时之气,幸好通文馆那边牵制住几位当家,给你我创造极好的机会。
雷总管,我等一干家小,就托付与你了!”
这位其貌不扬的天鹰馆主满脸诚挚,望向一旁坐立不安的雷雄。
后者挠挠头:
“原来你们是虚与委蛇啊?我还以为……人家给了一万两银子……我这人最讲诚信,哪能无缘无故反悔。”
穆春眉毛紧皱,正想破口大骂,却见朱万甩出两锭银子:
“老子出门急没带钱,押一百两,剩下的欠着。”
韩扬也摸出一袋子铜板,晃得叮当响:
“我平素没什么花销,雷总管,你且收着,若嫌不够,我把天鹰武馆的招牌当做抵押。”
雷雄哈哈一笑,霍然起身:
“好好好,雷某人出了名的见财眼开,可从来只赚干净钱!
赤眉的一万两,在我这里也就值一文钱。
所以,三文钱,便是我走这一趟的报酬!
只恨往日没怎么跟两位武行师傅一起喝过酒,但凡我能活着到义海郡,尚存一口气,诸位的家小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雷雄两指一探,从沉甸甸的钱袋里拈走三枚铜钱。
穆春见状眼眶发红,胸中似有万般言语却难以出口,闷声道:
“咱不配与你雷雄喝一杯么?”
雷雄斜睨一眼:
“脾气不好,多半酒品不行。
跟你,喝一杯,成!
再多就免了,怕你撒酒疯!”
朱万扬手一震,把手中捏紧的几页纸扯得粉碎:
“闲话少叙,各位师傅,咱们……这就开杀?”
“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