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还是成魔?(上)  肝出个万法道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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毙掉一众腌臜杂碎,老刀突然站定,收住架势。

哗啦!

猛烈长风如浪劈开,向着两边街道飘扬漫卷,顷刻掀翻众多摊子。

“跟老二、老四、老五讲,我在通文馆等他们,若还认我这个大哥,便来相见。”

瘦巴巴的赤眉贼两腿发颤,仰望背起双手,转身离去的老刀,忍不住澎湃激动:

“大当家!你真是大当家!赤眉、忠字堂、许三阴!我还给大当家您喂过马!”

老刀脊背挺直,两肩如山,脚步未有丝毫停留:

“再无赤眉了,都是贼,都是匪,都……该杀!”

……

……

“小七爷,让伱受惊了。本应第一时间出来寻你的,但通文馆人多,需要妥善安置。”

老刀接过那顶貂皮帽,稳当戴在脑袋上,没了红莲与戒疤,他又恢复为通文馆的门房大爷。

“刀伯,你来头原来那么大。”

白启暗自咂舌,虽然他常常说,门房大爷与扫地和尚,都属于容易出高手的隐藏职业。

可怎么也没料到,满脸和善就喜欢嗑瓜子、吃炒货的刀伯,竟然是啸聚伏龙山,纵横怒云江的赤眉大当家!

“过去的糟烂事,并不光彩,也没啥好说道的。”

老刀笑眯眯的,领着白启往通文馆走:

“打从我受戒烫了十二个香疤,这世上就没反天刀了。”

白启装着一肚子的疑惑,他想到《传武密录》上所言,赤眉大当家被排帮和道官联手围剿,死于怒云江的朝天门下。

刀伯又说,反天刀被宁海禅三拳锤个半死。

“小七爷,我的确是被锤个半死,但……总归还有一口气。”

余光扫过白启的神色变化,老刀轻声说道:

“其实吧,少爷的三拳,也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

无非将我从四练的周天采气,打成气血都难凝聚的废人罢了。”

“……”

白启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刀伯你人都给打废了,从四练跌落,嘴巴咋还这么硬?

“我啊,出身跟小七爷你差不多,虽不是贱户,却也穷苦。你是打渔的贱户,我是下矿山的苦工,我爹、我爷爷,世世代代都在大野乡挖铁石、煤石。

煤石你知道么?那玩意儿能点着取暖,还可以炼铁,这么大一箩筐,挖满,能换七十文。”

老刀高大的身影,缓缓行在狼藉的长街上,像一座雄浑的山峦,即便白启个子蹿得快,站在旁边还是要矮一截。

“我八岁就下矿,十二岁每天抬三大筐,赚两百多文,大野乡的村民都讲我力气大,能干活儿,纷纷给我说媒。”

白启咧嘴笑了一下:

“我打得到宝鱼后,虾头的娘亲周婶也说,好多人家问我想不想讨婆娘。”

老刀乐呵呵的:

“早点娶老婆也没错,起码能过安生日子。我当年要是不攒钱供弟弟学艺,二十岁都有好几个崽了。

那时候不懂这些,就咬着牙,憋着气,想埋头赚铜板,心里没装着女人。

我是家里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七岁就给爹娘卖了,让一大户买走做童养媳。

她被接走那天,哭着喊我名字,我拎着一把镐子就要冲出去,把妹妹抢回来。

我这人牛脾气,发起狠,我爹都拦不住,最后是我娘,她一边抹泪一边追我,家里实在没办法,四五张嘴巴等着米下锅,若不卖了妹妹,根本熬不过大雪封山。”

白启沉默着,他刚到这方世界,也曾有好几次,险些跟阿弟死在寒冬腊月。

“打后面我就使劲干活,一个抵两个,想着多攒钱,早日送两个弟弟去铁匠铺子学手艺,再把妹妹赎回来。

矿山里头深,啥玩意儿都有,有一次,我爹和我叔挖出一块婴儿拳头大,亮晶晶的石头。

我爹有些见识,觉得这是宝贝,必须偷偷昧下,他跟二叔一合计,决定由二叔吞进肚子,装作腹痛被我和爹搀扶着看大夫。

那石头很重,二叔离开矿山,肠子都破了,他让我爹刨开肚子,把东西取了。

到时候换来的银两,分一半给他婆娘和小儿子。”

老刀讲着这些往事,语气平淡,并无什么波动,好像落在肩膀上的风霜,随手掸去便是。

可字字句句,分明透出血淋淋的色彩。

“我和我爹走了四天四夜,才到义海郡,身上拢共三十文钱,交了二十文进城。

我爹找当铺问价,老朝奉一见那东西就两眼放光,开价五十两。

本来是要答应,但我上茅房的时候,听到两个伙计说什么‘灵石’、‘贵比金子’。

于是就拉着老爹离开,打算通过其他门路献给排帮……”

白启好像猜到结局,两个大野乡的挖矿山民,贸然找到鲸吞义海郡的大势力,要么被底下人吃干抹净,要么得到横财暴富再被打劫。

“我爹留了个心眼,接触自称排帮管事的买家时,没带那块石头。

果不其然被黑吃黑,直接抹了脖子丢进怒云江,我心里恨极了,又不知道该咋办,没换到钱,如何面对二叔的老婆孩子?

那些日子很煎熬,我睡觉也不敢合眼,生怕一醒来,石头丢了。

所幸有一把力气,我在码头上扛大包,因为肯做事,慢慢赚到些铜板,再通过牙行,把自己卖身进排帮。

熬到三五年,我二十岁了,终于等到机会,原阳观的道官老爷来听戏。

那块名为‘灵石’的宝贝,我每天不离身,有意打听消息,得知修道中人最需此物,价值千金。”

老刀嘴角扯动,笑得很是畅快:

“小七爷,你知道么,我第一眼看到那位身穿八卦道袍,逍遥巾的道官老爷,就像快溺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

我在众目睽睽下,双手捧着那块灵石,跪地送到他面前。

然后,你猜咋了,二叔、我爹用命换来的宝贝,传说中神仙修炼所用的灵石,还没过手呢,就被道官老爷养的那头白鹤啄食吃了。

他就说了一句‘不错的零嘴儿’,信手抛下一锭元宝金子,听戏去了。

原来啊,真正的灵石,须得经过龙庭提炼,从矿脉挖出来的杂品,只会随着日子长久,灵机渐渐消散,已不是什么稀罕物,”

白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记下,传说中最为大众的修道外物——灵石。

并非是既取既用,里面充满杂乱元气,被提纯过后,方可流通使用。

“我开窍了一次,把那锭元宝金献给排帮有名头的一位舵主,学到几样本事,过年回到大野乡。

二叔的婆娘带着儿子改嫁,两个弟弟一人打铁砸伤了手,一人下矿挖煤累死了,我娘哭瞎一双眼睛,靠着当童养媳的妹妹接济,熬了好些年。

只为一块杂品的灵石,一块道官老爷豢养灵禽所吃的零嘴儿,我家破人亡。

小七爷,你说,世道为何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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