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带小七爷进祖师堂了?”
老刀端了一大盆水晶米饭,配着两碟烧肉,自顾自坐在正厅大快朵颐。
“怎么没做我的份儿?”
宁海禅不满,瞅着气味诱人的焖饭,还有肥瘦相间,炖得软烂的好肉,不由地有些饿了。
搬山可是力气活儿,没比埠口扛大包的苦工轻松。
“我以为少爷打算在祖师堂待一阵子,毕竟你好久都未进过了。”
老刀低头扒饭,似乎生怕宁海禅动手开抢,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祖师爷忒小气了,祖师堂一进一出,比逛天水府最豪奢的销金窟还狠,咱们哪能耗费得起。”
宁海禅嘟囔道。
“岂有把自家祖师堂,比作青楼勾栏的道理,少爷。
让你那位师父晓得了,肯定罚你。”
老刀抹了抹嘴,轻声说:
“再者,祖师爷焉能知道,三千年后道丧来临,浊潮肆虐,直接把人杰地灵的赤县神州,弄成一方烂泥潭。
他们那时候,可是将灵石当饭吃,而今没有龙庭的授箓,成为道官,或者出身道宗、大姓,连一口灵机都吸不上。”
宁海禅悻悻叹气:
“祖上太阔,不晓得后世子孙会过得这么清苦,祖师堂待足十二个时辰,竟然要烧掉一斗灵砂,这谁扛得住!
我早年积攒的家底,都快掏干净了。”
老刀眼角皱起纹路,嘴角噙着笑意:
“打打秋风便是了,怒云江的水君宫好几座贝场,盛产灵砂灵露。
让我说,少爷你当年答应做老龙公的东床快婿,还用为这个发愁?”
宁海禅眉毛一扬,连连摇头:
“我堂堂通文馆掌门,给水君宫当倒插门,平白辱没祖师爷!”
老刀调侃道:
“少爷,那位龙女可是心甘情愿做侍妾的,我记得,人家想跟你私奔来着。”
宁海禅难得露出头疼之色,含糊略过:
“休要胡说!谨记祖师爷的教诲!情也好,爱也罢,皆是修行途中的拦路虎,若不挨个打死,如何求得一颗无牵绊的勇猛心!”
老刀收起打趣之意,像少爷这种吃百家饭,还能青出于蓝的天纵奇才,唯一不那么精通擅长的,也许便是男女之事了。
“小七爷,他得到祖师堂认可么?”
见到换了一個话题,宁海禅暗暗松口气:
“录名谱牒,位列亲传,授其真功……估摸着,正在被祖师暴打。
十二个时辰,也不知道,他可参悟出几分熔炉百相的真功神髓?”
老刀面露诧异:
“少爷传的是七代祖师,《十龙十象镇狱功》?我倒是觉得,小七爷更适合八代祖师的《日月炼神五方圣帝印》。他有修道的资质,跨过服饵辟谷,直接迈进入定抱胎的二境。
《日月炼神五方圣帝印》,通读百经,道武双修,以祝祷之法,凝聚罗天诸神庇佑其身。”
宁海禅眉头微皱,眸光闪烁了一下:
“他一日进不去义海郡,无法吞吐灵机,太早接触道武双修的炼神真功,未必是好事。
浊潮之可怖,如同架在每一个修道人脖颈上的钢刀,稍有不慎,便脑袋落地了。
三千年的道丧历史中,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要么彻底沦作邪魔,甘为爪牙,要么求索不成,引火烧身,焚尽魂魄,灰飞烟灭。”
老刀眼神沧桑,揶揄道:
“是啊,若非如此,龙庭的众多道官,怎么会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府城郡城。
就连那位太上皇,也把龙椅让给自己儿子,遁入倾尽赤县神州万方灵机所铸造的‘金庐’当中。”
宁海禅背着双手,立足义海藏龙的大匾下:
“据说长生秘境,已经被浊潮吞没。那位龙庭的人间至尊,想建立千代万代的不朽功业,在我看来是痴心妄想。”
道丧灾祸席卷赤县神州,最大的影响,便是让所有修行人,失去迈向长生大道的可能。
据说,道丧之前,不乏有先天神怪之流,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老而不死,凡夫俗子,都能度百岁而不衰。
但是时移世易,万般生灵的寿数受到削弱,即便四练宗师,这等傲视一方的武道高手,也不过堪堪活到两百岁。
放到道丧之前,养血,炼筋,换骨,易髓四重天,每跨出一步,涨个百年寿数绝无问题,四练大成活到五百岁轻而易举。
“等会儿,再进祖师堂瞧瞧吧,死太多次也伤神。”
宁海禅心里惦记自家徒弟,想他当初与亢龙生祖师爷交锋,足足死了两百来回,精神涣散到两眼发直,几若呆傻。
……
……
翌日。
义海郡,陈府。
正厅上首坐着华服妇人,旁边是两个贴身的小丫鬟,长得机灵,身穿杂色颇多的狐皮小袄。
妇人坐得笔直,端庄贤淑,虽然年纪不小,却保养得极好,只有眼角留下些许皱纹,可惜眉毛稍显凌厉,破坏了那份知书达理的娴雅气质。
她怀里抱着一只狸奴大猫,一言不发,像是木雕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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