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妹……有心了。”
白启心头微动,投以一笑,继续冲击第十次的换血大圆满。
“敛劲入骨,神力内壮是其一。
肪成髓满,真劲浑圆是其二。
饥饱不迫,精足血旺,脊柱正直耐久坐……乃是把养的功夫做到极致,即便到了五六十岁,也能保持头发乌黑,红光满面,体力不会随着年纪渐长,而大幅度衰退。”
风雨交加,雷奔电走,晦暗的天穹下,那道气血凝聚的狼烟笔直,始终未被撼动。
不知过去多久,风停,雨歇,一切消弭。
白启睁开双眸,好似电光掣动,那只饱受摧残的小小舢板,悄然裂解,支离破碎。
他额头两道水纹微微亮起,河面水浪奔腾流动,托住这具沉重无比的坚固肉壳。
那道宽如磨盘的气血狼烟,一点点被收拢,好似大蛟大蟒,缠向筋骨皮膜,把挺拔的身姿再撑高几分。
两肩开阔如一字,脊柱千锻似精钢!
“真像。”
老刀蹲在堤岸上,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小七爷的背影,与宁海禅重合到一起。
“二练骨关大成,只差熬炼银髓了。”
白启深深呼吸湿润的水气,天边泛起一抹微光。
这一夜,终究是过去了。
……
……
何家。
执掌长房的大老爷何礼昌枯坐了一夜,挺直的腰杆子好像被压弯了,呈现佝偻之态。
他手里捏着何敬鸿前几日的传信,言明自己与三弟何敬云发现一处内景地,里面藏着经字级功法,定能通过道试考核,得授童子箓,光宗耀祖。
“爹,你一天没进过水米了。”
从黑河县匆匆赶回的何敬丰,双手垂立站在门槛外边。
“小七。”
何礼昌声音暗哑,像是一截枯朽老树。
“你娘可睡下了?”
何敬丰颔首:
“我让大夫开几剂方子,再侍候娘服了些安神的药散,让丫鬟搀扶回房歇息了。”
何礼昌嘴皮子微微颤抖:
“你大哥、三哥的尸身,寻回来没?”
何敬丰摇摇头:
“止心观那边,只说是白阳教余孽所为,至于大哥、三哥……璇玑子道长并未派人搜寻。
他说,谱牒名讳已被勾销,魂灵泯灭,足以证明了。”
何礼昌双目通红,字字句句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进祠堂!难道,要我两个儿子,做孤魂野鬼么!”
何敬丰跨进门槛,走到何礼昌的面前,伏下身子:
“爹,依着儿子之见,璇玑子道长并不在意大兄、三哥之死,他更想借此机会剿灭白阳教余孽,好立大功。
何家没资格与道官老爷斗气,所以,爹,咱们得忍。”
何礼昌脸皮抖动,他好不容易才培养两个入道院做生员的儿子,而今全部没了。
“爹,当务之急,不在于道官的反应。长房一脉,大哥、三哥以后是撑门面的顶梁柱。现在……遭逢意外,旁支偏房必定蠢蠢欲动。
爹是执掌长房的大老爷,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你万万不能倒,更不能颓。
儿子已经写信给远在天水府的二哥,四哥,让他们速速回来。
又把偏房的五哥、还有九叔,一个打发去府城报信,一个操办丧事,省得他们暗中勾结。”
何敬丰把脑袋埋低,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地面,声音却极为平静:
“请爹爹用些饭食,洗把脸,振作精神,主持大局。”
何礼昌手掌发抖,撑住座椅,站起身道:
“小七,为父以前还觉得你不长进,不懂事……”
何敬丰不曾抬头,他披麻戴孝,全身缟素,沉声道:
“我是爹的儿子,也是长房的嫡系,更是何家的少爷。
往日大哥、三哥出类拔萃,撑得起咱们家,我自然可以肆意妄为。
眼下,大哥与三哥出事,当弟弟的、当儿子的,理应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何礼昌心中欣慰,搀扶起何敬丰:
“伱做得好。老五何敬隆,还有照料铺子的老九何礼财,他们是不安分的主儿。
我会想办法,请几位道术高手,找到你大哥、三哥的尸身。
至于报仇……目前连仇家是谁都不晓得,咱们且记下。”
何敬丰好似一夜成长,曾经的轻佻浮浪皆不见了:
“爹,儿子想求你一件事。”
何礼昌眉头微皱:
“你尽管说,咱们父子之间,无需用‘求’字。”
何敬丰咬牙,眼中含恨:
“我打算入道院。璇玑子这人见钱眼开,以利为重。
大哥、三哥的道院生员空出,他未必会给何家留着,十三行那帮人,也不会手软,必定上赶着抢夺。”
何礼昌迟疑道:
“小七……修道不容易的。十三行的长房,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
何敬丰目光灼灼:
“儿子知道,仍愿一试。”